贾家的内宅就好似筛子,藏不住一点消息,白锦陆陆续续知晓了不少内情,和她记忆中的书中内容一对照,发现故事正沿着既定的命运线缓慢向前。

    司琪虽也是红楼里头一等的丫头,但她脾气暴烈,言行蛮横,跟的又是没什么前途的主子,因此并不得人心,她出事了,只有藕香榭里的主仆为她担心,也为她得救感到庆幸,其他人感叹了几天也就放下了。

    司琪的家人觉得丢脸,更不会跟别人提起她,左右已经又卖了,这回卖的还是个江南的行商,大约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了,他们也权当是没养过这个女儿。

    这所谓的江南行商,却是白锦在江南买下的一户官宦家遭人陷害发卖的管事,她毕竟是道士之身,还是清虚观的道士,跟荣国府多少有些瓜葛,为了以防万一,很多事自然是尽量不露面更好,就算是救了司琪,也是悄无声息,并没有惊动司琪父母。

    等白锦撞上司琪悄悄给晴雯烧纸钱,才知道这红楼里最牙尖嘴利的副小姐已芳魂渺渺赴黄泉了。

    司琪跟她没什么交集,但也为她的遭遇难过,“真正藏奸的是那个哈巴点儿,当我们不知道,不知羞耻的,偷偷摸摸上手,早就是宝玉身边的第一姨娘了。晴雯也就一张嘴厉害,背后没点子心眼,得罪人都不知道,清清白白做人反被诬赖,偏她还以为宝玉是个靠得住的,依我看,宝玉要是靠得住,前面的茜雪金钏又是怎么撵的撵死的死?”

    白锦不置可否,晴雯未必没有那份心,那些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还有撕扇子逗宝玉,无论哪种言行,都远远超过了主仆之间的距离,只是到底是有底线有羞耻心,虽已认定了宝玉,却也暗暗守着主母姨娘的那条线,不似别人手段更高,更能豁出去罢了。

    若说晴雯的选择,说起来在这个时代是正常的,守规矩的。她和袭人其实都是宝玉内定的姨娘,只是一个是祖母给的,一个本没有姨娘名分但暗暗投靠了王夫人后也被内定了,按常规推理,将来宝二奶奶入府,能容得下容貌艳丽但保有清白之身的晴雯,却未必能容得下已经破瓜的袭人。

    只可惜荣国府后宅混乱不堪,嫡庶尊卑都不分,并不是个守规矩的地方,真正守规矩的人,在这里反而没有活路。

    晴雯自恃身份比袭人光明正大,故而看不顺眼袭人私底下的卖乖弄巧,更不忿宝玉重视袭人更甚于自己,但她除了言语刺说几句,并没有别的行动,反倒是袭人,更加果决,一旦发现自己攀附向上的路上出现障碍,则想尽办法都要铲除,她连林黛玉都敢暗暗下手,又何况是一个小小的晴雯?

    但那位一个人都护不住的宝玉,也实实叫她大开眼界,身边有纠缠的女孩儿死了一个又一个,他照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其他人就一点都没感觉到不对,还当他是纯良无瑕至诚至性的贵公子?

    白锦实在有些不解,这时候的公子哥儿,都这么会玩儿么?这样的宝玉,也能被称作痴情么?

    就如同她不懂宁浩用打压欺凌囚禁的方式说爱她一样,她也不懂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的宝玉,如何有脸说爱林黛玉?

    白锦暂时不打算招惹贾府的主子们,她把司琪安置在郊外的小院子里,连上陆续购置的百十亩地,对外做了个小小的土财主之家,家里有管事,有下人,都是白锦随手救下的苦命人,他们待在一起,对司琪也是一种开解,这世上幸福是相似的,而不幸却是各不相同,相比起那些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的人,司琪的遭遇,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白锦自己只是隔三差五冒个头,大部分日子宣称自己在城里私塾读书,然后就安心待在清虚观里,张观主毕竟是天下道教之首,清虚观看着一派富贵气象,内里也是卧虎藏龙,许多看似平常的道士,也是道法精深,白锦向他们请教,也是收获良多。

    除此之外,白锦还捡起了医书,依她推测,她既然她学的是药王诀,含了个“药”字,那说不定药王诀就是一部偏向医或者药的功法,眼下虽然是强身炼神的基础,但保不准继续修行的时候,就会接触到医药知识,她自然是要早早打点基础,免得再遇上之前这种解锁了功法却不识字的窘境。

    上辈子因为要种植珍稀药材换取报仇的资源,她也收集了许多医药书籍,只是带有目的性的学习,总归是一鳞半爪,不够系统,正好这辈子有环境也有时间给她好好研究。

    白锦学习起来从不需别人督促,自己便安排得十分充实,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不知不觉间,便突破了药王诀的第一层。

    突破那一日,白锦耳中仿佛听到了一声“啪”的轻响,就好像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透明薄膜被戳穿了,模模糊糊的思绪陡然清晰起来。

    药王诀那通篇的文字,原先就像是凿在她的脑海中,虽然记牢了却生硬别扭,但就在她突破的这一瞬间,似遇水融化般,化作一股泛着金光的暖流,一部分渗入了她的脑海中,另一部分却化作一股涓涓细流,流淌向她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