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春娣犹豫了一下说:“松林啊,你教我们找到了神圣的母亲——淳朴善良的劳动人民!肖书记那样的劳动人民!”

    梁玉英一直心情不好,要离婚又不办手续,是带着罗乱和凄切心情办完返城手续的。她慢腾腾地说:“松树林啊,好树苗栽在这里,就像当年我们知青别无它路可走,理想化为乌有,专家、学者的苗子统统在这里变成了曲荬菜,喜逢春雨,重新长吧!”

    “好!”

    梁玉英这番话引得李晋、郑风华、竺阿妹都鼓起掌来。

    沉默,掌声后沉默起来。

    李晋:“潘小彪和马广地呀,你俩也得留几句。”

    “好吧,”潘小彪用探路杖指指松树林说,“松树林啊,我人走了,心还像你一样,留在你根下的土地里。我在这里走过的人生路,无怨无悔!”

    一阵热烈的掌声。

    “马广地,”李晋催促说,“怎么样啊,来两句吧!”

    “我说伙计,”马广地眨巴眨巴眼睛,拉一把韩秋梅,用手指指林边上一棵发粗杈的松树说,“那棵就是我栽的,你细看看,一棵树杈上长着两根并连枝,就像咱俩穿一条裤子,永不分离,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韩秋梅不好意思地推他一把:“去你的!”

    “哈哈哈……”

    大家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洪亮。

    “好啦,好啦,”李晋一挥手,“荒友们,跟我来——”他一边走,一边把照相机交给了韩秋梅,并告诉她怎么拍照,拍什么类的照。

    李晋打头进了松林,直至南端奚大龙的墓前。墓前是奚大龙生前栽的那棵松树,之后奚春娣常来照料,那高高树权上挂的小名牌还在,名字依稀可见,那是奚春娣描过几次的了。墓前枯干的鲜花,破碎的祭奠纸花、花圈厚厚压了一层。

    “叔——叔——”奚春娣倏地扑上去,趴在坟上大哭起来,“我要走啦,留下你在这里啦……”

    “春娣!春娣……”梁玉英、白玉兰要上前去扶劝。

    李晋展开双臂把她俩拦住:“让她哭吧,哭哭心里痛快,也让大龙在九泉之下听着,他的荒友们是来泪祭的,是向他告别来了,告——别——来——了——”

    他最后拖的尾音长长的,歇斯底里般的呼喊起来,凄婉悲壮,震撼着松林,在浩淼空旷的冷空中飘荡着,扬洒着。

    在场的人都默默地低头掉起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