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谢殊和孟清禾两人离殿,万喜这边一颗提着的心刚放下来些许,又见谢太后跟前得力的老嬷嬷袖口藏了个檀木寸匣,匆匆追上了前人。

    “公子、且等等老奴——”

    老嬷嬷在二重殿偏门外连唤了好几声,拖着硕宽的身子,踉跄奔到孟清禾跟前。

    暮夏的溽暑气自足下蒸腾而起,谢殊的云靴是软绸贝锦所制,靴腰束紧,皮面光滑,隔热匀和。

    “公子留步,太后让老奴将此物交于公子……照理说这本是公子的房中事,不该太后插手来管的,可……公子行于内庭,也该在意别人目光遮掩一番,莫要行事太过孟浪,有损公子清名。”

    一阵支吾辗转,复几番停顿,那老嬷嬷扯了汗巾猛擦了把头上密密麻麻的粗汗,到底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半辈子,经过人事,私下张口亦无须有太多顾忌。

    谢殊接过递上前来的檀木寸匣,启开暗扣,一股药草气迎面扑来。谢殊骤然意识到什么,耳根涨溢出一股微红,甩开孟清禾搭在腕侧的素手,旋身大步往前跨去。

    “胡闹——”

    那根听竹盲杖点地的脆声急促,谢殊边走边扯了内里曲领交襦,将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匿藏其下。

    他瞧不见孟清禾今早留下的红痕有多明目张胆,但可以想见,今晨那一出勾惹撩纵并非一时兴起的夫妻缱绻。

    谢殊不知为何胸腔内涌起一阵气恼,握住盲杖的指节骤然收紧,神情愈发晦暗。

    他不顾身后人的拦阻步履匆匆,谢殊胸膛起伏不止,怒意和羞怯交织其中,抬手单握了袖口的药匣,心下冷笑不止。

    谢太后于他亦师亦母,方才自不可能为了训斥孟清禾而当面令他难堪。而孟清禾今日陪他同往,大抵是想借着夫妻之名向太后示威,她对自己的执念根深蒂固,会在归宁第二日枉顾声誉的挑衅太后,着实不足为奇。

    “夫君,你走慢些。”

    孟清禾一时不察,被谢殊挣脱,寿康宫外殿人多眼杂,她亦没法如在颐和轩内一般限制谢殊太多,只迈了小步跟在男人高大身躯折逆过来的影子后头,款步姗姗,楚楚含情。

    谢殊并不应她,疾步前行,盲杖叩地声愈发频繁,他指尖微微发力,故意掠去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只这一瞬心绪沉浮,涌起一抹前所未有的茫然躁动!

    倏尔前方传来数声庄严的脚步响,即便隔了老远,那天子仪仗中独有的龙涎香味漫过鼻尖。

    “兄长,嫂嫂,陛下…他来了…”

    谢嫣然娇喘吁吁一路狂奔而来,她的鬓角散落下几缕碎发垂在额间,失了早先请安的端庄仪态,雪腮染上红霞朵朵,因着此前过于猛烈的奔走动作,她此刻正半跪在地上,任由一个小宫婢为她顺气。

    先前出来送药的嬷嬷,这段日子得了太后嘱咐,每日晨昏定省的教习贵妃规矩,倏一回头,见着谢嫣然竟在寿康宫前这般失仪,面上闪过一抹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