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阴魂不散

    这把鸭排猎铳是老古董了,时不时的哑火,这回也该着丁思甜命不该绝,枪声一响就把她的性命救了,虽然老羊皮担心火枪打到丁思甜,开枪的时候把枪口抬高了许多,而且这猎铳早已没了什么杀伤力,但喷烟吐火的声势惊人,绞住丁思甜的锦鳞蚦被猎铳震慑,放开丁思甜疾向后退,但它慌乱之中不辨方向,一头撞进了炉门洞开的焚尸炉里,我正好冲到近前,用后背顶上炉门,顺势拉上了铁栓。

    四人劫后余生,呼呼喘着粗气谁也说不出话,一停下来我觉得全身冰亮,这才注意到衣服都快被汗水打透了,也不知是惊出的冷汗,还是剧斗中流淌的热汗,停了一停,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惊魂稍定,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终于缓了下来,唯有老羊皮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端着猎铳,呲牙咧嘴的一动不动,那副表情好象连胡子都竖起来了。

    胖子过去先把丁思甜拉起来,看看她没受伤这才放心,又过去在老羊皮肩膀上一拍:“行啊老爷子,不愧是贫下中农。”老羊皮被他一拍,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的茫然若失,似乎不相信刚才是自己救下了丁思甜。

    再次被关进焚尸炉的锦鳞蚦连撞了数次,但那炉门足有半米来厚,任它力气再大也冲不出来了,可我仍然不敢怠慢,紧紧按住炉门的铁栓没有撒手,因为我清楚的记着,就在刚才火把全灭没有光线的时候,有人把炉门打开了,那是除了我、丁思甜、胖子、老羊皮之外的第五人,正是这隐藏着的家伙放出了锦鳞蚦,要是再有这么一次,我们恐怕就没刚才那么走运了,看来这楼中肯定还躲藏一些东西,他是存心不想让我们活着走出去,要是不能尽快把这家伙找出来,我们此番绝无生机。

    我知道焚化间中肯定藏这些什么,不把它找出来我们还有更大的麻烦,于是以后背顶住焚尸炉的炉门,把地下焚尸间用目光扫了一遍,可丁思甜等人手中的火把光亮不够,地下室的远端及各个角落仍是一片漆黑,越是看不清楚黑暗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心中越是不安,那时候还没有密室幽闭空间恐惧症那么一说,但我们四人实在是在这水泥棺材里呆够了,尤其是这楼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现象,稍微仔细想想,心中便觉得发毛。

    胖子出主意说:“你们在底下堵着炉门,我上二楼去将火把扔进焚尸炉中,烧死那狗娘养的锦鳞蚦,免得它再出来耍流氓。”

    我点头同意,一不做二不休,不烧死它也没办法从烟道里爬出去,这时丁思甜却拦住我们说:“别烧,这炉中火大,烧了连灰都剩不下,锦鳞蚦身上有两件宝,一是尾骨上的如意钩,二是头骨上的分水珠,听说都是能起死回生的珍贵药材,咱们的牛和马怕是都找不回来了,损失已经难以挽回,可要是能把这两样东西带回去,说不定能被免于追究责任。”

    我和胖子都怀疑如意钩之类的蚦骨是否真那么有价值,但总好过空着两手回去,至于怎么捉蚦,丁思甜曾听他爹将过,锦鳞蚦喜欢出没于树稍、塔顶等地势极高处,在那附近必有“观音藤”,只有用观音藤才能将它捕杀,不知这栋楼房左近是否生有这种植物,如果找不到就先设法离开这,再多带人手回来擒它。

    我一转念之间,已认定此事绝不可行,对丁思甜说:“不行,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咱们务必现在就把它烧死,此物来去如风,人不能挡,万一再让它从焚尸炉中钻出来,咱就真该去见马克思了,另外这楼中除了烟道又哪有其余出口能够离开?”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座楼十有八九是闹鬼的鬼楼,而且通过今夜经历的一系列事件,可以看出楼中的冤魂绝对是想把我们置之死地,从地下室内的空气质量来看,焚尸间出口处的铁闸,未见得是始终关着的,说不定同样是我们进楼之后才被封闭的,现在有几根火把照明倒还好说,一旦能烧的东西都烧尽了,楼中的亡灵再把焚尸炉打开,那可就真他妈是坟头上耍大刀,要吓死人了。

    这个顾虑我实在不想直接对丁思甜等人讲出来,因为眼下大伙的精神压力几乎都快到极限了,但就算我不言明,其余的人此时也都能想得到其中利害了,于是打消了杀蚦取如意钩的打算,在当前的艰难处境中,只有先尽一切可能的生存下去才是首要问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让胖子拿上火把到二楼去,并让丁思甜也跟去做个接应,点火之后立刻回地下室来跟我们汇合,胖子又找到掉在地上的康熙宝刀插在皮带上,举着火把大咧咧地就朝楼梯口走去。

    丁思甜也随后跟着,可二人刚一抬脚,在经过我面前的时候,丁思甜就突然脸上变色,伸出两只手,把我和胖子从焚尸炉前拽了开来,我心中奇怪,刚想问她拽我做什么?但一转眼间,对这突发的情形已然明了,原来焚尸炉炉门的缝隙中,正冒出团团黄色的浓雾,锦鳞蚦能于子午二时吐毒,此时可能恰好是子夜时分,这毒瘴又猛又浓,在地下室这没有空气流通的环境中凝聚不散,炉膛与楼梯口相距不远,顷刻间都已被毒烟遮住。

    我见黄雾浓得好似化不开了,猛然想起刚在这焚尸间里换过衣服,焚尸工的衣服都是连裤的防护服,帽子上有个简易的滤网口罩,可以防止被煤烟尸臭熏呛,因为那时候衣物是非常重要的财产,不到万不得以也不会舍弃,所以胖子等人并没有换衣服,而且挂在地下室角落中的,只有两套防护服,挂在楼梯口的另外一套已被毒气遮蔽。

    我心想事到如今只有我戴上过滤口罩突破毒雾到二楼放火了,但是一摸衣服心中立时凉了半截,原来在同锦鳞蚦的混战中摸爬滚打甚是激烈,悬挂在防护服上的过滤口罩早已然脱落,早已不知去向了。

    蚦毒走五官通七窍,毒性比之蛇毒更甚,眼见出口被毒雾封锁,我心知大势已去,同其余三人各自用手捂着口鼻,迅速向焚化间的远端撤退,这样的做法我疑是饮鸩止渴,越退离楼梯口越远。

    地下室中并不通风,虽然蚦毒形成的雾气自焚尸炉中散出来后,大部分凝聚在炉门附近,向焚化间纵深处散播的速度逐渐变缓,但毒雾仍然在渐渐朝我们逼近过来。

    压抑的地下室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室内的氧气越来越少,火把的火焰都变得更暗淡了,四人无计可施,唯有不断退向墙角,胖子忽然想起一事,冒冒失失的对丁思甜说:“我说思甜,咱们去见马克思之前,我还有件事没来得及问你呢,你看我跟老胡俩人,谁有可能跟你把纯洁的革命友谊进一步升华升华?”

    丁思甜在我们身后,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神色,不知她在这种绝境中被问到此事,是害怕还是脸红,想到即将屈死在这阴森的焚尸间里,我也盼着临死前听听丁思甜的心声,可丁思甜却对我们说:“我……水……你们快看管道里流出的污水!”

    她的声音又惊又喜,仿佛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明,老羊皮举着火把往她说的地方一照,原来我们不知不觉中,退到了墙角铺设管道之处,被锦鳞蚦撞裂开的水管,流出许多污水,这时已经淌尽了,地面上仍是积了不少黑水,积水处有十几个小小的旋涡,室内的积水都从这里渗了下去,由于排水孔多年未曾疏通,污水渗得很慢,如果不是水管破裂,觉难察觉到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