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在意呢,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有点饵料就愿意困守牢笼的鸟雀,也不是会对所有疼痛免疫的木头人。

    他也会痛,也会受伤,只是从前没人在意罢了。

    他并不打算真的跟随陆寒江出国,西南是山区密布的地方,也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他可以找机会脱离他们的掌控,跑进山林里终此一生。哪怕这样的结果与他曾设想的未来大相径庭,对于现在无路可走的他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打定主意的那天夜里,秦庄又梦到了自己的父亲。

    樊青河口中的他,是一个爱慕虚荣、虚情假意的叛徒,而在秦庄眼里,他是一个冰冷的符号。

    从很小的时候起,秦庄就知道,他的父亲和别人的父亲不一样。尽管父亲有着山里人不曾有的清隽外貌,偶尔暴露出的谈吐也甚是不凡,可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孩子,父亲的态度永远都是防备且疏离的。

    秦庄本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早慧,是自己不懂撒娇,父亲才不喜欢他。

    可后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才终于想明白,父亲早在自己诞生的时候起,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父亲会选择留在那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本就只是为了躲避樊青河的报复。哪怕是与母亲结合,也毫无感情基础,只是为了有个容身之所。

    这就让自己的诞生多了一层利益纠葛,是一个父亲甩不脱扔不掉,不得不面对的包袱和累赘。

    如今背着包袱的人痛痛快快地撒手离去,倒叫包袱成了对方的刀剑靶子,何其可笑。

    秦庄带着忐忑入睡,又带着泪惊醒,彼时天还未明,露重如水,结结实实地压在他心头。

    樊青河永远都不会明白,他的报复行径根本不会让父亲有半点心疼,因为自己本就是不被期待着诞生的孩子,是被父亲遗留在世上的弃子。

    可自己什么也没做错,又为何要成为他们博弈的牺牲品呢?

    或许只有等到这悲惨的一生结束时,才能获得解答吧。秦庄惨然地笑了起来,在这无人发觉的清寂的黎明,从冰霜般的肺腑里扯开了一丝裂缝。

    陆寒江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秦庄在跳舞。

    那或许不应该被叫做舞蹈,更贴切的叫法是几个简单的肢体动作,但他做得十分投入,完全沉浸在那个世界里,看都没看陆寒江一眼。

    明亮和煦的阳光从窗外攀爬进来,拉成绚丽的光带直射进房中,令昨夜还有些冰冷陌生的房间暖了不少。

    秦庄穿着陆寒江为他提前准备的衬衫,稍稍有些大了,在他扭身时却依然勾勒出漂亮的腰部曲线。单薄瘦弱的身体并不算多完美,却仿佛蕴含着一种无法被压迫与征服的韧性。

    如果一定要找一种东西来形容的话,陆寒江想,那便是蝴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