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光二年,春闱放榜。

    会试金榜历来设张贴在贡院,可候在贡院近处的多为小厮或书童,下场的考生鲜有亲去看榜的,反多会矜持的选个远离贡院的地儿等着人来传名报喜。

    而这当中最热闹的还要数城南状元楼。

    为讨个彩头,状元楼上缀着红绸红花红灯笼,正楼外两侧匾上龙飞凤舞的题着十四个大字──

    此去蟾宫应不远,诸公继踵上天梯。[注1]

    此时楼里人声鼎沸,这般的热闹中却夹杂着一丝不同寻常,原因无他,这满是秀才公的大堂里正坐着几个姑娘,显得十分突兀。

    “何不去雅间里等?”发问的是一身着云山蓝光锦的姑娘,乌鬓未点珠簪花,只素净的用一云纹木簪挽着,她说话间脸颊微红,想是有些许窘迫。

    钟怡嘉的窘迫更贴切的来说,应该是怯懦,对与众不同的怯懦。

    这里的读书人虽各有各的小圈子,可此时的氛围极热烈,素味平生的人相互间谈天说地,难免再交几个志趣相投的新友,唯独她们被严丝合缝的挡在屏障之外。

    自是不屑于对视的,那些男子端着一副矜持清贵的模样刻意对她们视而不见,而阴暗处无形的鄙夷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戳着钟怡嘉的脊梁骨。

    甚至都算不上文人相轻,钟怡嘉可以很清楚的察觉到,那些人的言行举止间仅仅只是在表达对女子存在的排斥。

    而坐在钟怡嘉对面的王嫣然闻言只是呷了一口茶,从容道:“同是等榜,为何要避?”

    摄政王殿下能给的只是机会,而将来为臣为官为天下先的骨气却要靠她们自己去争,如果此时羞于己而避让他人,那将来立于朝堂之上,是争还是不争?

    今日是状元楼,明日便是天子堂。

    王嫣然心悬明镜自然再清楚不过,今日她们但凡退一步,来日女官处境便要退万万步,朝堂如沙场,退则万劫不复。

    这就是她一定要选在状元楼的原因,要让天下人的眼睛都看着,看着她们寸步不让!

    既能被摄政王亲点参加女科取士,钟怡嘉自然不会是什么庸碌之辈,她几乎瞬间领会了王嫣然话中的锋芒。

    同为等榜学子,她们凭什么要避?

    钟怡嘉鼻翼微动,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随即,她整理好自己心中的紧张不安,学着王嫣然的从容坦然去无视周遭的恶意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