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半昏半醒的霁晓睁开眼,便瞧见了陆朝那凑得极近的侧脸,眼前的人鼻梁高挺,睡着后那阴沉的戾气便消失了,这样看起来,他的五官几乎是柔和的,与醒着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

    可霁晓眼下无心欣赏。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挪开了陆朝压在他身上的手臂,而后继续放慢动作,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光脚落地,静若无声。

    霁晓不紧不慢地走到方才他落座的软榻边,摸出一把他不知何时藏在软垫下的尖剪。

    不详殿毕竟是皇帝的寝宫,匕首一类的自然是找不到的,但这修花金剪,要寻到并不难。

    为了今晚,霁晓还特意在房中将这剪子打磨了一下午。

    他缓步走向龙榻,视野中的陆朝越来越近。霁晓手中紧握着那剪子,目光落在黑暗中那条将陆朝与他栓住的、发着微光的红线上。

    霁晓手上一动,那剪子对着红线便剪了下去,两刀已合,但红线却丝毫没有损毁的迹象。

    果然,单凭这俗物要断这红线,是全然不可能的。

    他垂了垂眼,在龙榻边站定,默然注视着那苍白脆弱、暴露在他视野中的喉管,只要一剪子刺下去……

    定然会血溅三尺。

    纠缠不清的前世今生,大概也就断了。

    ————

    陆朝做了一个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也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过霁晓了。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梦境,因为在梦里他也是极其清醒的,且但凡有和霁晓相关的,到最后都会变成噩梦。

    这像是一个充满诱惑的诅咒,让他既期待,又害怕。

    那是他启了灵智之后,霁晓第一次带他下山。

    彼时正逢饥荒之年,一路所见,剥树皮掘草根的不在少数,瘦骨嶙峋饿死的人横倒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