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5月,趁天气转暖,考虑老父无人照顾,杨益寿向财政厅告假,前去哈密三道岭接老父来迪化与其共同生活。当老父听说益寿已在杨增新督军麾下效力,高兴不已;但坚持说自己已习惯这里远离人群索居的生活,不想迁去迪化。杨益寿以老父不离开三道岭驿站,其就不再去财政厅赴职相威胁,老人思前想后,终于同意去迪化安家。动身之前老人含泪前往院后的关帝庙祭拜,在每一位湘军牌位前喃喃自语一番,然后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驿站大院,离开了居住五十年的三道岭。

    1918年9月,谢彬结束南疆之旅又回到乌鲁木齐,准备赴阿勒泰继续考察任务。分别四个月,谢彬变得又黑又瘦,足见其在全疆完成考察工作的艰辛。两人多日不见,又有许多心得交流,相谈甚欢。金秋9月,乌鲁木齐秋高气爽,景色宜人。两人漫步在西大桥,举目眺望远处红山上的镇龙宝塔,回想起初识时相见恨晚的场景,都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经谢彬牵线做媒,杨益寿与财政厅武副厅长之女结婚;当老父在婚礼上受儿子、儿媳跪拜敬茶时,激动地茶水杯差点都没有接住,不停地用衣袖抹眼泪。1918年冬季,老人偶感风寒,一个月后病故,为有据可查的留在新疆最后一个湘军士兵。

    1921年杨益寿生子,取名忆彬。

    1923年10月,杨益寿收到谢彬千里迢迢邮寄来的精装本《新疆游记》,并附信一封,信中说时局动荡,自己前途难料,为不给杨益寿一家惹麻烦,书籍出版时特意删去了与杨益寿交往,及其对自己在考察期间所做贡献的内容,湮没了杨益寿功绩,请其原谅,并理解其一片苦心。现如今内地军阀混战,党争剧烈,预测全国及新疆日后必有大乱,劝杨益寿早日他图,可做设立当铺打算,并详细给他介绍了内地各省当铺运作方法及诀窍。杨益寿看完信,涕泪交流。

    1928年7月,杨增新遇刺身亡,金树仁上台,到处搜捕“刺杨”案余党,趁机安插其河间老乡,排挤湖南、湖北籍官员。杨益寿恐受牵连,心灰意冷,辞去财政厅科长一职。同时将湘潭老家的族弟杨子康一家五口接来,一起筹办当铺。

    1928年8月,乌鲁木齐大西门附近开了新疆第一家民办当铺,叫万盛当;老板杨益寿族弟是杨子康,实际控制人是杨益寿。杨子康有三子,长子孝严,次子孝明,幼子孝勤。同年孝严考取新疆俄文法政专科学校(新疆大学前身),专攻俄文。

    杨益寿根据谢彬提供的当铺经营办法,用极低的价格当入一批因改朝换代库存多年、无法使用,但质量很好的前清军服,改装后销售到偏远的和田,喀什,大赚一笔。同时参与彩票业,积累了丰厚的家底。

    1930年7月,新疆省银行成立,经杨益寿疏通,杨孝严被特招入该银行工作。

    1940年5月,杨孝严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上级是湖南湘潭同乡——前为中华苏维埃国家银行行长,后为盛世才政府财政厅代厅长:毛Z民。

    1940年10月,新疆商业银行储蓄股成立,股长为杨孝严,下属公济当,为官办典当行。

    1941年杨益寿、杨子康清理当品,关闭当铺,利用当铺积累的关系改做对外皮毛贸易。

    1942年9月17日,***和陈潭秋等共产党员被反动军阀新疆督办盛世才逮捕。1943年9月27日,受尽折磨的***被盛世才残忍杀害。杨孝严根据组织安排连夜出走,后到延安陕甘宁边区银行工作。1949年埋葬***同志遗体的坟茔在乌鲁木齐六道湾荒山上被找到。杨孝严在肃穆的公祭现场回想起***的音容笑貌,不禁感慨万千,忽然想起那首赞左公的诗句“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渡玉关。”,渡玉关,渡玉关,说起来浪漫,事实又多么残酷!新疆和平解放后杨孝严被委派组建乌鲁木齐在中国人民银行分行,1951年被派往苏联哈萨克斯坦加盟共和国负责联络、协调新疆自治区与该国金融业务,在该国工作期间娶了俄罗斯媳妇卡佳,滞留该国,至今未归。

    1956年公私合营,杨益寿、杨子康成为国营贸易公司普通职工,后相继退休。

    杨孝明光荣参军,成为驻守塔城地区裕民县的一名边防战士。1960年退伍,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兵团农九师安家落户,加入巡边民兵。1969年6月11日与孙龙珍一起和苏联入侵军人展开不屈斗争,负伤后被评为先进民兵个人。孝勤体弱,经常回老家湖南湘潭治病,后来索性就在湘潭乡下务农。

    杨忆彬经历比较坎坷。1940年他考入新疆俄文法政专科学校,按照父亲要求学了俄语专业。毕业后跟杨孝严在新疆商业银行当学徒。孝严出走后,杨忆彬被怀疑也是共产党而遭盛世才当局逮捕。杨益寿多方奔走,花费大批钱财打点,终于将杨忆彬救出,可杨家几十年积累的财富因此遭受此而难花费过半。

    杨忆彬解放后跟随杨孝严去苏联从事国际金融工作。1958年中苏两国交恶,杨忆彬历经艰险从阿拉木图回国。由于杨孝严经组织多次催促不归,滞留哈萨克斯坦,杨忆彬回国后经受了严格的审查,最后认定其没有问题,暂时过关,继续留在银行系统工作,可是职务调整为一般工作人员。杨忆彬心灰意冷,做了一件令当时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决定:放弃了公职。老婆见日子没法过,撇下儿子和其离婚后立即又再婚了。杨益寿为此气得整日唉声叹气,可是儿子这条路是自己一手规划的,这个后果自己也有责任,只得把孙子接到自己家,由其将孩子拉扯大。杨忆彬从此沉湎于古书、旧书研究,为便于存放书籍,在乌鲁木齐南山一偏远山沟里租住了一所哈萨克牧民的院落,索性当起了现代隐士,极少回乌鲁木齐。

    杨忆彬尤其喜欢读这本《新疆游记》,受那个年代条件所限,无法刻制喜欢的印章,所以顺手就用了父亲杨益寿的瓦当文藏书印章。

    之后杨忆彬离开南山与杨益寿、儿子团聚。杨益寿已垂垂老矣,神志渐渐糊涂,经常一会说维吾尔语,一会说汉语,有时还自言自语地和叫着谢彬的名字,嘴里嘟囔着什么。有一天把儿子杨忆彬、孙子杨杰叫进屋,仿佛有啥事需要交代,可是一口痰堵住喉咙,当时就背过气,急送到医院已经没救了。

    杨杰在十月拖拉机厂当一名普通的会计,忆彬也没有用心教授,杨杰就轻松掌握了维吾尔语及俄语;后经人介绍,娶了报社干部钱改灵,有了孙女杨丽丽。杨丽丽学习中上,听话懂事,继承杨家的基因,能说一口流利的维语,爷爷忆彬抽空也教她俄语,一家人用各种语言插浑打科,倒也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