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和铁马掏了些银子,在岸上向各家青楼红馆的护院杂役打听了今日到场的贵客,很快就找准了目标,想法子混上了那艘最大的画舫,递上了姜骥的信物求见。

    他们找的人是两淮总督候家的长子侯卫华,候家曾经是陈国很强盛的勋贵之家,地位大概和大周的镇国公府差不多,陈国被灭后候家家主带着部将和家人投靠了大周,有些人说他们脊梁骨软,作为军人,就应该誓死守卫疆土,怎能投到敌国麾下,陈国被灭了,他们应该与自己的国家共存亡才是,怎能苟且偷生。

    候家如今的家主候保,听说年轻时是行军打仗不逊色于镇国公的一员猛将,他曾经致力于抗击沿海水寇,是那一带的保护神,他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生的很美,美到候保如今梦到她,梦中还会开满鲜花,只为让她含笑踏花而来。

    他们两家是世交,两家长辈打算到了年纪便让他们成婚的,那姑娘小他三岁,他二十岁时跟着父亲外出行军,回家后却得到她被陈王宣召入宫的消息。

    他的父亲是最忠正的军人,告诉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你的命你都得双手奉上,更何况是要你的女人。可他宁愿自己没了命,也不愿失了她。

    陈王昏庸好色,后宫美人无数,宁姑娘入宫后又无心争宠,陈王很快被其他美人吸引了目光,宁姑娘无宠无子,又没什么心计,凋零在繁花似锦的陈王宫里,候保听到她的消息时,是她的丫鬟偷偷传出来的,说她们家姑娘在宫里过的很苦,一身病痛,太医宫人也怠慢,他想带她出宫,趁着陈王出宫狩猎时,他带着亲信混进宫中,昔日爱人见面,四目相对未语泪先流,她不肯跟他走。

    “你是陈国最杰出的将帅,若你带走了我,王上不会放过你,陈国会因此损失一位帅才,咱们的国家本就满目疮痍了,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她亦是书香门第的女子,从小接受的是忠君爱国的教育,陈王是昏庸,可她不能因此背弃她的国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陈国破了,他们又能走去哪里,他是天策上将受万民拥戴,怎能因她背上一个色令智昏觊觎皇妃的污点。

    直到现在,候保都很后悔当年没有强硬地把她带走,否则她怎会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她走了,带走了他所有的信仰,狗屁的忠君爱国,一个昏庸无道的君主值得他忠么?一个全民堕落的国值得他爱么?他背着家人向大周写了投靠书,信中陈词激奋诉情泣血,让人不得不信服,这是一个被他忠爱的国家君主逼疯了的有志青年。

    后来陈国被灭的这样迅速,未尝没有候保里应外合的功劳,候家也因此背上了骂名,从昔年的陈国战神变成了叛国鼠辈,陈国覆灭时候保的父亲已经过世了,否则他会被这个逆子气的吐血而亡,死不瞑目。

    陈国的军民都责怪候保,大周也未必就会接受他,一个会为了儿女私情背叛国家的人,让他们怎么信任,更何况大周不缺强军猛将,候保是有几分才能,但人品存在质疑,皇帝不放心用他。

    候保已然猜到了后事,他也失了锐意进取的心,请求皇帝让他留在陈国旧址,随便给他个什么官做,他还是想守护这片土地,守护那人的陵寝。

    皇帝面子上向来做的不错,候保算是灭陈的功臣,不能太薄待了,给了他一个两淮总督的缺,听起来位高权重,实则他这个总督并不掌兵,两淮地区已归大周,长江天险不必再派兵驻守,沿海水师都有专人掌管,他摸都摸不到,两淮地区最敏感的问题是盐政,有盐运使管着,他这个总督只是挂着职,说是总督,督什么呢,谁让他督。

    这候家在金陵也就是个摆设,官衔确实是不低,许多人家都得敬着,但不掌实权,人家也就是面上敬着而已,这候家家风也不行了,老的消沉堕落也便罢了,小的也不学好,堂堂总督府的长子,夜夜游秦淮为戏子伶人一掷千金,会干这种事情的多是商户子弟,官家子弟爱惜名声,来凑凑热闹也便罢了,可不敢真收了人往家里带,家里的老爷子老太太能把他们腿打折了,因此候家的子弟在这秦淮河上的画舫里,是很有几分面子的,毕竟商不与官斗,便是不掌实权的官员,也是官员呐。

    所以在这位一向矜贵得意的侯大爷亲自出去接人时,船上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看,不知时怎样的贵客,能让这位侯大爷挪动金足。

    来人是一对男女,皆衣着华贵,不一般百姓穿得起的,通身气度也不像商户子弟,能让总督府的大爷亲自去接,想必是官家子弟,身边还带了个蒙面纱的女子,来这种场合带家眷,定然不是正室夫人,看这两人的年龄差异,想必是个宠妾吧。

    结果却让他们跌了眼珠子,那男子介绍说“这是我的新婚妻子,从未出过远门,我带她来看看热闹。”

    这可真是稀奇了,哪有新婚蜜月的小夫妻来游秦淮河的,还带着妻子上画舫来歌舞,这位仁兄你晚上是不想睡床铺了吧。

    侯大爷听说这位是他的新婚妻子,面上更敬重了几分,一口一个嫂夫人好,还把今日准备拿来讨好纤纤姑娘的夜明珠送给了她,名曰“世兄与嫂夫人大婚时我没能赶过去,这是小弟送给您二位的新婚贺礼,还望嫂夫人笑纳。”

    婧儿笑着接下,这珠子倒是挺好看的,不过他一个大男人随身带这么硕大莹润的夜明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