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夫妇会反对是姜骥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他那沉默不语的小弟,只怕也是在无言抗拒。他从来不让家里操心,但就这次,他想任性一回,遵循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娶她只为她一人,父亲不必担心我会因她动摇家里的走向,父亲春秋正盛,若我日后真犯糊涂,父亲尽可大义灭亲。”

    母亲只是单纯的不喜郡主,当年要和弟弟议亲时她便不喜,如今他想娶,母亲还是不喜,甚至因为郡主以前和弟弟有过牵扯,她不愿让人说他们兄弟争一女,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

    父亲倒是不看重这些俗事,可他反对的意见更甚,祥郡王野心勃勃意图谋储位,和德郡王府的世子如今在打擂台,镇国公府当然不能卷入夺嫡之争,而他若娶了柔嘉郡主,自然便代表镇国公府加入了祥郡王的阵营,父亲爱惜羽毛,不能做这样的事,不说祥郡王前途未卜,就算他此时已是太子,镇国公府也不能这么快便投奔下一任君主,让如今在位的皇上如何想?

    这些他都懂,他也知道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子他不该如此任性,他的亲事从来不代表他一个人的选择,可那个姑娘,他也实在惦记。

    姜骥说的容易,他是镇国公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怎能轻易废了,他向来是心性坚定之人,镇国公知道不能轻易说服他,只道“估摸着陛下会找我说话,到时听听他的意见,咱们家自然是听命行事的。”

    若皇帝肯把女儿嫁给他们家,他们家有什么理由拒绝,此前王氏已经拒绝了皇后提的姜骏,如今姜骥亲自去求,他们家若还拒绝,可真要将帝后得罪透了,我们家的姑娘就那样不济,让你们这般看不上眼?

    姜骥和姜骏退下后,镇国公夫妇又说了会儿话,要镇国公说呢,那个郡主除了身世敏感之外,其他也没哪点配不上姜骥,只是她这个出身,怕她嫁进来后定南兄妹俩会有压力,若是郡主又生了个儿子,届时和定南谁贵呢?最怕的就是祥郡王日后真成了事,郡主生了儿子,只怕定南危矣。

    这时候镇国公忽而埋怨起妻子来,早知当初就让姜骏娶了郡主了,一个幼子媳妇,也代表不了镇国公府的立场,总好过如今和姜骥牵扯到一起。

    王夫人不满意了,“你怎的怪我?当初你不也不同意阿骏娶她么?不就是防着祥郡王?谁知道他们兄妹俩野心这大,竟然还图谋起咱们家宗妇的位子来。”

    镇国公看事情何其长远,早就看出了祥郡王野心勃勃,不可能甘心一辈子屈就于郡王之位,那时候他们便不想和祥郡王牵扯上,让姜骏娶了林家姑娘,和柔嘉郡主断了往来,那时候也没想到他们会图谋姜骥,偏偏姜骥还就上钩了,真是失策。

    姜骥可不是姜骏这个好糊弄的,他猜到了家里不会同意,竟然先斩后奏,如今镇国公夫妇非常被动,只能等着宫里传召,他们再看看如何应对。

    姜骥兄弟俩一同从父母的院子出来,要回前院去歇息,一路上姜骏踌躇再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大哥怎的想娶婧儿了?你何时看中了她?”

    大哥是英武睿智的国公府继承人,婧儿是高贵优雅的皇室贵女,原本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朋友嫁给了自己的长兄,日后和他是一家人,他又娶了阿玉,果然如幼时所言那般,日后他们都嫁娶在一处,成婚后还能在一处玩,可婧儿成了他的大嫂,真的还能一处玩耍么?他这心里怎么就是不得劲儿呢?

    姜骏看得出弟弟眼里心里的小别扭,实则是不太爽快弟弟这般优柔寡断的,曾经他尚有妻室时,便被这个小姑娘的坚强狠绝打动了,那时他对她尚没有这般心思,只希望弟弟日后能把她娶过门,好生待她,他作为长兄,也会为他们小夫妻俩撑起一片天,让他们在他的羽翼下快乐无忧。可姜骏实在让他失望,明明从小就爱缠着这姑娘,偏偏没有去争取,最后家里为他定林家姑娘,他也不反对,既如此,如今又来酸个什么劲儿?他也不舍得把这姑娘交给旁人,自个儿收到羽翼下来护着吧,总比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可靠。

    姜骏问他何时看中了这姑娘,他也说不上来,大概多年前他捏断她的脚时便留了种子,后来城外大雨送她回宫,受她所托赴郑州营救金童,再后来就是那日宫门外相遇,捕捉到她眼底来不及掩藏的热切……

    这样想来,他们见面相处的时候并不多,但回回都让他印象深刻,再往前还有她很小的时候,在西山围场学骑马,坠马被他所救,后来甚为知礼地上门谢他的救命之恩。还记得她那时不过五六岁,却已经是个小小贵女的模样,皇后怕人家说她苛待养子女,这兄妹俩出门做客身上总是穿戴着华服美饰,尤其是她,小小的脑袋上戴着不合年纪的小凤钗小凤冠,行走间端庄有度不疾不徐,不明白为何这样规矩懂礼的姑娘母亲不喜欢?

    好似有一回她下马车时不愿让下人抱她,非要自个儿踩着马凳下来,一身衣裳又穿的繁琐,他怕她跌着了,便上前将她从车上抱下来,那时只是一片热心,后来听堂妹说起,才知她可能是不愿让人触碰,那可是他唐突了。

    姜骏等了半晌没等到兄长答他,偏头偷偷觑一眼,却见兄长脸上挂着罕见的愉悦笑容,这是想到了婧儿么?他和婧儿之间有何过往?能让他思及便喜从心起?自己和婧儿青梅竹马长大,一处玩乐的时候才多呢,也不像兄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