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钦陨落后,祥郡王府成为京中最炙手可热的宗亲,所有人都默认这位便是储君了,上门拜访送礼者络绎不绝,祥郡王夫妻俩还是如从前一般的作风,温和有度不卑不亢,刻意巴结者不受用也不得罪,真正有难者能帮则帮。

    朝中人人翘首,金童本人面上平静,心里也揪着呢,皇帝却只字没提立储的事情,也未在朝务上对他多加委以重任,他在江南立了功回来,还是在吏部做事情,倒是常叫他带着妻儿进宫用膳,毕竟宫里实在是冷清了。

    皇帝把朝上的事情大致理清楚后,便放了心思来料理家事,大公主被圈禁在公主所,皇帝对这个女儿失望透了,再没去看过她,听皇后说如今肚子越来越大了,人却越来越瘦,看着形容可怖。皇后每日看望劝慰她,让人熬制补品喂养她,大公主笑容阴鸷凄惨“养好了被你们杀掉么?他迟早都要死的,我还不如就这么陪着他一起死。”

    皇后这阵子也老了许多,听到这些诛心之言凄然落泪,“玉女,你还年轻,还会再有孩子的,你……”

    大公主说“把我杀了,换你再有一个孩子,你乐意么?噢,你该是乐意的,我这样的女儿除了给你们蒙羞添麻烦还有何用,若我死了,换你和父皇有一个嫡子,只怕你们都要请神还愿了。”

    她失去了所爱之人,还将失去孩子,她如今看世间哪处都是罪恶黑暗,她把最尖利的毒针扎进身体里,一半在体内,一半在体外,谁想碰她,双方都会被扎得血淋淋,她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也惩罚家人,她已经失去了所爱之人,也失去了爱的能力,不爱家人,也不爱自己。

    皇帝不想再和这个疯女儿说什么,他如今把所有的关爱都放在了小女儿身上,小女儿聪慧伶俐,比大女儿更加惜福,他定要给小女儿挑一个好夫婿,让她一生幸福。

    对于皇帝来说,大女儿废了还有一个小女儿,可对于皇后来说,她就这一个女儿,怎么能不管,眼下皇帝正忙着给小女儿选婿,真的是放弃玉女了,玉女已经被降为了郡主,矮了二公主一头,若皇帝也不管她,她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皇后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落入这般境地。她叫来了金童,问金童是不是想要皇位,金童目光坚毅诚恳与她对视,说是。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记入我的名下,便是我和皇上的嫡长子,太子之位非你莫属。”

    金童跪下来对着皇后磕了一个头,道“多谢母后肯承认我,其实我自幼便在父皇母后膝下长大,已有父子母子之谊,只是缺个名分,母后愿给我这个名分,我万分感激。”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皇后肯不肯松口已经无所谓了,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松口,他不也争到了今天么?皇帝难道还有精力再扶持一个小娃娃起来和他争斗,与他同龄的宗室子弟又有哪个能与他抗衡。还有一个变数,便是如今二公主要择婿,若是皇帝日后立二公主的儿子为皇太孙,那确实没金童什么事儿了,但有了大公主的前车之鉴,皇帝再想立外孙可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就混淆血脉把江山拱手让人了,而且骄傲的一辈子的皇后也不会允许日后让庶女爬到头上来耍威风,她除了支持金童还能如何。

    皇后始终是对金童抱有戒心的,她以前很看重李玉麟,就是和大公主打了一样的算盘,想扶持亲外孙登基,现在女儿外孙都废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养子,但她是有条件的。

    “我要你答应我,日后你为帝,玉女便是最尊贵的长公主,无论是婉婉,还是婧儿,都不能出她左右,你可能做到么?”

    金童答应了,“玉女本就血统尊贵,她如今降爵是因她犯了错,日后她改过自新将功补过,自然能再升爵,我可以答应您,只要我在一日,玉女便永享尊荣。”

    皇后想想,他如今只是口头说说,万一日后不认账怎么办,要不要让他立个字据?算了,如此不信任,伤和气,再说这种事情立了字据又如何,日后他不守诺言,她还能拿出来让朝臣评理么?朝臣只会诟病她护女痴狂失了公义。

    皇后和金童私底下达成了协议,但她并没急着找皇帝商议这事,还是待玉女生了孩子后再提吧。

    这孩子是不被人期待的产物,它大抵也明白,不想生下来受折磨,自个儿先去了,八月的某一日,天还燥热着,太医来给大公主请平安脉,诊出她胎心已停,腹中已然是个死胎,无法正常生产,需用药物刮宫排出,只是如此一来,大伤母体,只怕……日后子嗣艰难。

    又是这句,这些太医尽是些庸医,当年婧儿的孩子夭折,他们也这样说,他们就没一点儿补救措施么?婧儿是受了药物重创才伤身,这个孩子正常死去,怎么会大伤母体呢?

    太医有苦难言,妇人小产本就伤身,更何况是头胎,还是养到这么大的胎儿死了,不是正常的瓜熟蒂落,要用药物引产,怎能不伤身,更何况大公主存心折腾自个儿,知道孩子不能活,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她怕生下个健康可爱的孩子来,要遭受那些人的毒手,她怎么忍心,还不如她慢慢了结了,让他死在腹中,没那样多痛楚。

    这个孩子迟早要死的,也没谁为它伤心,帝后只让太医给大公主调理,调理好了身子,日后她再嫁再生重新开始都是可以的,这段苦难日子终会过去,她还年轻,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