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桂子飘香,皇后在湖心小筑办了场小晏,是为慕慧郡主过继的女儿办的迎新宴,只叫了宗亲皇戚那几家,朝臣勋贵便不通知了,又不是这宫里的正经主子。

    朝阳抬头望着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觉着那些聒噪的鸟都比眼前这小丫头讨喜,生的倒是干干净净的,今日盛装打扮一番也像是高门贵女,但那通身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朝阳便不喜欢。

    这便是她那个便宜表妹了,外祖母让她带着这表妹玩耍,多认识一些人,朝阳也不是善交际的姑娘,她惯常玩的就那几个,都和她年龄相仿,这表妹才六岁,比她小一轮呢,她的圈子这小丫头怎么融进来?朝阳让她去寻蓉姐儿玩,她们年纪相仿,她摇头不肯,说外祖母让我跟着表姐,朝阳郁卒,便不管她了,任她在身后当个小尾巴,她也只和赵馨如她们坐在一处吃喝闲话,这丫头插不进话,嘴巴会吃就行,也不算朝阳慢待她了。

    被过继的小姑娘叫宇文泠,年方六岁,是宗室旁枝的女儿,母亲早年去世了,父亲又续娶了继母,再生了个弟弟,家里已然没她的容身之处了,如今被宫里选来给慕慧郡主做女儿,给太后做外孙女,可是飞上枝头了,但衔泥燕飞进了皇宫,一朝一夕也变不成凤凰,如今瞧着这些表姐妹们各个金尊玉贵,她谨言慎行,即便今日她是主角,也没有半分作为主角的风范,跟在这个表姐身后小心翼翼的,知道人家不喜欢她,可她也不能甩脸子走了,她对宫里不熟,离了这处去哪里呢,外祖母和母亲也不会想看到她狼狈归来吧。

    濯姐儿为人细致,对宇文泠多关照了几分,朝阳不喜欢这丫头的性子,但也不会欺负她就是,让她去找蓉姐儿玩又不去,蓉姐儿那伙人才是和她同龄的,她和蓉姐儿也是表姐妹,而且比她更亲才是,大姨母和二姨母可是亲姐妹。

    这回宴席结束后,太后便给泠姐儿安排了几个教养嬷嬷,大宫女小宫女也都安排好了,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着几位公主来的,皇后对这丫头无感,但也不会公然忤逆太后,太后想捧个小姑娘还是说得上话的。

    太后一直自责没教养好女儿,如今有了个外孙女,她视为女儿后半生的依靠,怎能不用心教导,比之当初教养婧儿还严苛,上午琴棋书画,下午规矩礼仪,晚上还得背书练字,她都要检查的,泠姐儿都六岁了,前几年长在小户,一身小家子气,她素日里看不上宫里这几个公主,但泠姐儿和她们站在一处差距肉眼可见,生长环境的熏陶就差了人家多少。

    慕慧郡主对这个养女无甚感触,教养事情也都是母亲在费心,她只在边上看着,能让母亲有些事情做,便不会每日胡思乱想,这才是泠姐儿的价值。

    腊月的时候,宫里又传了喜讯,一则是馨嫔生了个五皇子,二则是素宁夫人也有两月身孕了,人人都慨叹今上枝繁叶茂,和先帝形成两个极端,不过这些梳洗再怎么繁茂,也只是给宗室增加人口罢了,三宫六院唯有皇后育有二子且储君早立,再有多少庶子都不怕,朝臣也都安心,开始筹划起明年的选秀,太子和二皇子该选妃了,比起送进今上的后宫,太子妃和皇子妃的宝座更有吸引力。

    于姜家来说,今年也是个团圆年,姜骏一家子要回来了,这回是回京任职,不再走了,老夫人早两个月便让人将燕堂整理出来,又去姑娘住的园子里挑了个院子,就在朝阳的隔壁,她二叔二婶后来生了一个女儿,叫姜晓旭,如今也有六岁了,朝阳第一回听到这个名字便不乐意了,家里几个男孩子分别叫定南静北宁西,就差个东了,她叫朝阳,那不就是东嘛,结果这堂妹叫晓旭,旭日东升,这不是要抢她的名号么?

    她向娘吐露不满,娘说她幼稚,一个名字而已,她问母亲:“那姐姐还叫晓岚呢,她这个名儿岂不是又重了姐姐的名儿,我真是不喜欢。”

    婧儿目光微沉,林长玉一嫁给姜骏便外放了,她嫁进姜家这么多年,也没和林长玉打过几回交道,这些年他们分隔两地,姜骏寄家书也是寄给父母,将家里人一并问候一遍,她和林长玉这么多年都没通过信,哪里像是闺中密友呢。

    “不喜欢就不喜欢,不要表现出来,你是大姑娘了。”

    管她叫什么,和朝阳名字相似,难道就能和朝阳比了吗?

    姜骏一家要回来了,老夫人欣喜之余便伤怀长孙还未归,姜骥也恼恨这个,这一年里姜定南也就回了两封信,只说他在外头很好,却绝口不提何时回来,这哪里是长子嫡孙该有的担当。

    姜骏一家是腊月二十三才到的家,晚上家里设宴接风,姜骏一家五口根壮苗茁的,姜骥夫妻俩膝下只一个朝阳,看着实在是单薄了些,老夫人揽着小孙女坐在身边,喂她吃菜,朝阳翻了个白眼,这么大了还要人喂。

    老夫人席间多是关怀幼子,对长房无甚言辞,姜定南在外流浪,姜晨曦嫁了,姜骥沉默寡言,婧儿向来和她不对付,朝阳那个人憎狗厌的她更懒得搭理,幼子还和以前一般嘴甜会哄她开心,二房几个孩子也会哄她,林长玉也能附和着说几句,整个家宴就是他们一家的主场,别说是朝阳心里不舒服了,姜骥夫妻俩看似不在意各吃各的,实则也不舒坦,明明这是他们的家,如今二房拖家带口回来了,他们各处都不得劲儿。

    饭后一家人还得坐着说会儿话,朝阳说她要早些回去写课业,婧儿说要监督她写,母女俩齐齐告辞了,姜骥不好离开,便陪坐着到了半夜,天寒地冻的,回去时淋了一身雪星子。

    婧儿坐在床上拥着手炉在等他回来,姜骥先在碳盆边暖了暖身子才坐到床沿去,婧儿将被子搭在他身上,用温热的手掌暖他冰凉的脸颊,姜骥忍不住蹭了蹭,目光中尽是暖意。

    “都说了些什么?说到这样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