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纵身上前,紧紧地托住孔温下坠的身体。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虽说孔温并不将他视为敌人,但于理而言,墨君应将他视为敌人才对,或许是因有着同病相怜之感吧,又或者,他还有问题想要从孔温身上取得答案。

    孔温在倒下的瞬间险些失去了意识,他犹自强撑,只为这一切能圆满谢幕。他强撑笑容道了一声谢,旋即推开墨君搀扶着的手,弯下腰颤颤巍巍地捡起落于地上的匣子,将其抱于怀中。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他便拖着沉重的躯体,一步一步地向明月轩内行去,仿佛投身于烈火之中,已是他最后的执念了。

    墨君望着孔温如此惨相,默然不语,他抬眼一瞥那已然黯去的天梁星,心中怅然。墨君向来听闻宿主运起星辰之力,将会受到反噬,严重者甚至会伤及性命,这便是以凡人之躯驭天神之力所付出的代价,只是不曾想过此代价当真如此惨重。

    “咳!”

    孔温忽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即猛地吐出一口积压在胸口的血水,痛苦不堪的表情方才稍显舒缓,又有鲜血自他鼻中流下。一瞬间,孔温的只觉大脑如遭重锤,眼中天旋地转,身体当即便又歪了下去。眼见着即将坠倒,孔温一手撑地,生生地扛住了身体的重量,随后便虚脱一般瘫坐下去。

    他倚着堂中矮桌,右手抱着匣子夹在肋间,左手伸向背后胡乱地摸索一番,抓住了那只曾一直带着的酒葫芦。

    孔温随即咬开软赛,仰头一饮而尽,这才一脸满足地大呼了一声“痛快!”

    轩房高阁上的火势愈发地熊盛了,大火蔓延而下,几将整个明月轩外层裹进,而孔温却泰然箕踞于轩内,将此间烈火视若无物。

    墨君立于轩外三丈处,静静地凝视着孔温,尔后叹了一声:“孟子度实力虽本在你之上,但此前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弹指可灭,你又何必动用星辰之力,硬撼他气息底蕴,落得自己这么狼狈?”

    孔温听见墨君感叹,眨了眨眼,大笑道:“孟子度无道,我以天伐之,尽显潇洒,不是吗?不然一刀结果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了!”

    墨君迟疑片刻,沉吟道:“废五感四肢……这等手段在此之前我也见过,当时还以为是某种怪病,原来,是你动的手脚。”

    孔温自是明白墨君口中所说为何,他面带歉意,极为难得地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吕公大德,吕姑娘那丫头也是单纯,我实在是不愿把吕家牵扯进来,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用以警示,好在目的也是达到了……只是让吕家受了惊吓,我心中有愧,还望大将军今后若是见到吕公与吕姑娘,替我道一声歉,在下也就无憾了。”

    墨君并未就此事诘难于孔温,反倒调笑了起来,“吕姑娘卧床之时仍旧心念于你,仍不忘絮叨她那小女孩心思,你如此作为,倒真是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

    墨君在说到“作为”二字时,加重了语气。

    孔温亦明白墨君所指,他面带微笑,不恼也不答,而是拱手而对道:“大将军,彼此彼此!”

    墨君顿时无言。

    孔温又大笑起来,还未笑两声,便是气血上涌,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他静静地凝视着这摊血,面无波澜,语气之中却已含有哀意,“大将军,你还不离去,是想送我一程吗?”

    墨君轻声回答道:“我向来不忍见到朋友独自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