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找这个?”注意到她的动作,左大夫双手奉上,和蔼可亲地解释说:“昨夜地上捡的。我观之不像本店之物,猜想兴许是你的?”

    他的语气很平常,温浓的心情却平常不了,她把钱袋匆匆收起包袱里:“朋友借的……回头还得还给他。”

    左大夫一如既往地没有追问也没有猜疑,好脾气地继续表示:“若是姑娘家中亲人走不开,也可以让药童送你一程。当然,价格方面不是问题,我只取你昨夜诊金和药钱,其余一概分文不收,你看如何?”

    诚意至斯,还能如何?温浓果断付钱:“有劳。”

    出了复生堂,温浓方知这位左大夫是真良心。

    诊金便宜药材不贵,附赠的小药童粉粉的腮帮圆圆的眼,软糯可心得一塌糊涂。小药童名唤方周,正是刚刚檐廊下面煎药的那一个,软软的小手牵她手,用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姑娘身子有伤,当心走路。”

    温浓本想趁机糊弄打发他走,这会儿都有些不忍心动。

    郭常溪留下的那个钱袋是个潜藏祸患,上面绣有郭氏独特的徽记,虽不明显却很有标识性。这左大夫的态度转变委实可疑,分明是注意到钱袋来路的不寻常才会变得如此热心。虽不知他是看中钱财还是看中人,可几次三番试图打探她的住家地址,莫说是他亲自相送,就是差个人畜无害的小药童来送,温浓照样避之不及。

    如今京中大小医馆药铺遍地开花,背后多半有些王公贵族的蓄养与资助。究其原因在于本朝最是位高权重的那一位乃不折不扣的病痨子,经年都在泡药与医养中。朝野内外至上而下争相攀附,不是赠药就是送大夫,久而久之渐成风气,像郭家这等一品公府自也不落下风。

    只是比照复生堂的规模外观,委实简陋狭小得不像背后有大山的样子。可温浓不敢掉以轻心啊,生怕这位左大夫真与忠国公府任一旁支嫡系有联系,万一他注意到这张脸,那她岂不是生生往刀尖上蹿了?

    温浓悔不当初,垂头丧气地牵着小方周在集市兜兜转转,给他买了个芝麻糖饼,给自己挑了顶灰纱幂蓠,往头顶一罩,心里这才稍稍踏实。

    她掂着手里的钱袋,心念转动,没有找机会扔掉,而是又收回包袱里。

    小方周吃得满嘴是油,抬头看了又看:“姑娘家住何方?先生差我送你回家呢。”

    温浓屈膝蹲下,谆谆善诱:“我家住不远,就在前边拐角那条街。要不你就送到这,我自己能走回家。”

    小方周顺着她笼统指出来的方向瞥去一眼,小脸板得一正一正:“先生要我务必送你到家。”

    得,看来是个不好忽悠的主。

    温浓重新牵起小童子的手,万般惆怅地继续兜圈子。

    京街繁华,闹市喧嚣,白日里赶集人群摩肩接踵,不时能够瞧见往来各地的街头游艺。小方周的注意力被卖艺的叫唤吸引过去,温浓的目光也顺势投了过去。

    每每走在京街大道,总能鲜明地感受的国泰祥和的气氛。大晋已是息战两年,百废待兴,国都已渐呈现国盛民昌的轮廓。

    温浓依稀记得十年之后放归出宫,那时宫外一片繁景。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大晋迎来开朝至今前所未有的繁荣富庶,这也是摄政王陆涟青死后仍旧得以风光厚待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