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嗽了一声,企图摆脱心底那种无措、以至于略微有些不自在的感觉,继而答祖母道:“文文年纪尚小,尚不能厘清自己的思绪和心意,言行偶有失当也在情理之中,望祖母也能垂怜她,不要再提此事,以免伤她名节。”

    齐老夫人一见自己这次孙冥顽不化、事实都如此清楚了竟还在替那孤女说话,心中自然觉得他是已经受了方家那小狐媚的蛊惑,越发生气,怒而道:“敬臣!你这是糊涂了不成?她做出那等不要脸面全无教养的事情,还说什么保全名节?”

    祖母言辞激烈,齐婴知道已经与她说不通,遂也不再言语。齐老夫人径自叽里呱啦又大骂了一通,却半晌也不见次孙出声,细细一看,见他虽不言不语,眼中的神采却已泛出冷淡之色。

    这个次孙自小寡言冷情,让人摸不清他心思,如今因位高权重,周身更平添了一股凌厉深沉的气韵,齐老太太虽是他的长辈,但瞧见他这个模样心里也有点打怵,不自觉就将脾气收敛了些许,想了想,语气放缓,也退了一步,道:“你若真是喜欢那方家的,留人在身边也不是不行,只要不进齐家的门儿,随你怎么折腾都可以,祖母和你父亲母亲也都不会说什么。只是婚姻嫁娶之事为大,那六公主不是个能安稳家宅的,不像容儿娴静端庄——敬臣,娶妻娶贤,你可要想好啊。”

    齐婴闻言沉默了片刻。

    祖母抬举娘家,数十年来一直如此。世家之间同气连枝本无不妥,只是一旦过当难免就会招致麻烦,他素来觉得祖母对傅家有些过于关照了,但他身为晚辈于此事上却不好置喙,眼下亦不好点破,只能就事论事。

    他沉吟片刻,道:“祖母好意孙儿自然心知肚明,只是此事牵涉六公主,恐还要过陛下那一关,孙儿亦无能为力。祖母倘若另有想法,倒可与父亲商量,孙儿全凭长辈们安排。”

    齐老夫人活了一把年纪,自然听得出她这孙儿是将官场上打太极的那一套尽用在了她身上,曲曲折折说了这么几句,看似是温顺恭谨,实则一句顶用的都没有,偏偏他一副都听你的样子,让人也说不出他个不字。

    结果老太太将次孙平白叫来一趟,除了发了一通火又被添了一通堵以外,竟是一无所获。

    夜风正凉。

    齐婴从祖母院子里出来,恰在园子里迎面碰见兄嫂,他夫妻二人倒是难得没有带着徽儿,正相携在园中散步。

    双方相互打过招呼,齐云瞧了瞧二弟行来的方向,笑问:“这是刚见过祖母?”

    齐婴应了一声,又听大哥问:“瞧你行色匆匆的,是还要回风荷苑?”

    他点了点头,很自然地顺口接了一句:“嗯,回去看一下文文。”

    话一出口,他却乍然想起方才祖母说她裹着他的衣服入睡之事,一时心头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有些露头,脸色便有些不自然起来。好在那时天色已晚,齐云和韩若晖也没瞧出他的异色,齐云只笑了笑,说:“行,那你去吧,路上小心。”

    齐婴点了点头,同兄嫂别过,转身出了府。

    齐云望着自家弟弟离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侧首和夫人感慨道:“唉,你原来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如今一瞧他这每日都往别第跑的模样,倒真有那么些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已经成了家呢。”

    韩若晖听言又是得意又是娇气地朝丈夫笑笑,说:“那是,以后我说什么你最好都听着,错不了。”

    齐云很是捧场,连忙拍夫人马屁,笑说:“夫人女中诸葛,我都听,都听的。”

    夫妻二人缠绵悱恻,在园中说笑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