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路工人兴犹未尽,不自觉地向大樟树下拥。

    “哔哔……”朱獾打出一个长长的唿哨,四只细犬和四只猪獾利箭一般冲向筑路工人,吓得他们转身跑回自己的工棚,好久才敢探头探脑出来去上工。

    等马夜叉回到大樟树下,驴不到村已经恢复平静,朱獾已经返回老宅,关上了老宅所有的门,老宅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和八只细犬八只猪獾。

    马夜叉想先进老宅,站在大门口喊朱獾。朱獾过了好久才回应:“修缮老宅的工程队又还没有到,老宅不开门。”

    “我是你娘,你的亲娘,我自己的家难道也不能回了吗?”马夜叉喊。

    朱獾回应:“老宅现在是文物,没有你的家,你的家在县城,要回你回那里去。”

    “好你个獾八仙,看我到时候不打死你。”马夜叉返回大樟树下。

    朱獾嬉笑:“打死我?到时候看谁打死谁。”

    “咦?怎么下雪了呀?这样,大家先搭棚子,搭好棚子我再给大家派工。”马夜叉回到大樟树下指挥乡邻们搭起一个简易的竹棚,这个竹棚算是她的指挥部。

    朱獾站在半截柿子上向外张望,心中有些惶恐。

    这惶恐当然不是来自马夜叉,马夜叉说到时候要打死她,这根本不可能。马夜叉那舍得打死她?宠她都来不及,尤其是现在,只有朱獾一个人能够守住老宅。

    朱獾的这一份惶恐来自于突然下起的雪粒子,那一天她就站在这半截柿子树前,天上突然下起了雪粒子,然后老宅来了白衣盗贼和无数鬼魅,她的犬儿和獾儿全遭毒手,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无一幸免,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脊背发冷,好在只是一个梦。

    冬天虽然从节气上来说已经过去,但朱獾对这个已经过去的冬天心有余悸,甚至不敢回想。

    这不敢回想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方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些让朱獾应接不暇不说,自己还差点栽进去。朱獾时时提心吊胆,担心事情会不会穿帮?尤其是蛋儿的假死,虽然事先征求了朱云山的意见,得到了他的同意并帮助,但毕竟关系到杀人,总担心事情失去控制。万一蓝玉柳真的被判了死刑,那反倒让朱獾不安,她得另外想个办法保蓝玉柳不死,无论如何蓝玉柳不至于死。好在只是判了那么几年,还提前溜了出来,这让朱獾松了一口气。

    另一个方面是一个人在老宅度过寒冬,朱獾有时间细读书房里的那些书,沉下心来细细品味世态品味人情,但这一品味,又让她变得惴惴不安。为蛋儿不安,为自己所做的那一切不安。

    蛋儿医好了病,自然值得高兴,但朱獾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只是见到一个崭新的蛋儿的时候高兴了片刻,只是片刻,片刻之后朱獾马上陷入了失落和伤感之中。

    朱獾失落蛋儿没有了以前的那般天真无邪,多了一份无奈和无助。朱獾想方设法医治好蛋儿的病,想方设法促成蛋儿和鲁欢走到一起,为的就是让蛋儿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一个快快乐乐的人,可蛋儿还是以前快乐。那个屁颠屁颠跟在朱獾屁股后面的蛋儿,那个为朱獾通风报信的蛋儿,那个在学堂上领读的蛋儿,那个说话老气横秋却又有趣可爱的蛋儿,消失不见,朱獾真的很失落。

    原以为蛋儿和他心心念念的欢欢姐在一起会很快乐,结果并非如此。朱獾能从蛋儿的言行举止中看出蛋儿和鲁欢在一起并不快乐,郁郁寡欢不说还十分忧愁。蛋儿为什么忧愁呢?欢欢姐不是他的最爱吗?难不成我弄错了吗?

    鲁欢说自己已经有了和蛋儿的爱情结晶,朱獾当时候一下子懵了圈,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无法想象,蛋儿怎么一下子成为了一个孩子的爸爸呢?可能吗?应该不可能。

    当时候朱獾的感觉是应该不可能,现在朱獾确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相信蛋儿,她从小就能从蛋儿的眼睛里看出一切,寻找到所有关于蛋儿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