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城西头的宅院得天独厚,在冬日里也比其他地方要多晒一些日光。有些院里鸡鸣犬吠,有些摊了些柿子,桔梗,菊花还未曾收,看上去倒是跟往日没什么不同。

    晌午未过,御知送罢常夫人后便低头不语,闷闷不乐,慕容端玉挑了些好笑的见闻,她也不甚答话,便知道遇到难处。枯坐了半日只觉得碍事,便拉着一旁缠着春瑶嘀咕不停的凉世子先行离开。尉迟骥那日与她吐露心迹,欲速战速决,好早日回凉,哪知御知却不予回应,只道是这大黎女儿家羞怯,便打算多花些时日陪伴,早晚要她答应才对。此时正与春瑶打听新年送些什么礼来的好,慕容公子却来打扰,说甚么要去他家中赏剑。尉迟骥本是不愿,但见他一脸神秘只得随着过来,嘀咕着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却见是一家酒馆模样。

    “知醉小馆?原来公子府上是酒馆营生?”尉迟骥惊道。

    慕容端玉讪笑,不以为然。“这里我曾来过罢了。这堂下虽小,但贵在往来人少,难得清雅,而且这里的“醉烧”劲辣,颇有些塞外风格,想来合你胃口。”

    尉迟骥思量片刻,便知自己被他诓了,两人又说了几句方知他是不忍打扰公主。细思来确是一番好意,自己便不再计较,随在他身后上了二楼。环顾四下,只见这里十方大小,左右只容得下五六张桌凳,一水的墨漆的桌子朴实无华,只二楼的两间隔着珠帘的台边挂了副字画,还有些清雅味道。

    “你们这些文人便是讲究,如此喝酒,我都有些拘束了。我看还是下面畅快,不如我两就要些羊肉美酒,好喝个痛快。走。”

    慕容端玉拉住转身要走的尉迟骥,将他稳着坐下。

    “世子。你虽不是我朝显贵,可是世子的身份也是万人瞩目了。若喝得高兴,胡乱谈论起来,被人听见,再传到姑娘那里了岂不是多有不便。”

    尉迟骥见心中之事被人拆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大为尴尬。

    “姑娘?你...在说笑。”

    转而又侧目见四下无人,便拿出粗大做派,一副做了便做了你奈我何的样子,探起身子凑在对面,瞪大了眼睛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春瑶告诉你了?”

    慕容端玉直觉得好笑。

    “这寒冬腊月,世子每日都要过来闲坐一二。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听书观茶,都快把镐京的礼仪学会了,甚至还换上了我朝汉人服饰。这些,莫说是我一个旁人,恐怕连圣人都能看出究竟。”

    慕容端玉笑吟吟的说着不甚在意,尉迟骥却听得真切,眼见被人说破,反倒不计较了,把脖子一横,气着坐了下来。

    “知道便怎样?我奉王命来朝的第一天就把求亲的事情跟陛下说了。不过讨个媳妇的事情,在我们凉国哪用这般繁琐。愿意便是愿意,不愿意便是不愿意。左右不过姑娘一句话的事情,偏偏你们讲究。害得我在此等了如此多日,也没个着落。”

    说着,那店家见慕容端玉过来,知道他往日喜好,便吩咐人转眼上了酒菜。但见一人身形健硕,面目粗狂,便知他是外族人氏,又上前来问他要什么酒器,好呈上来将用。

    尉迟骥先前不懂,甚至还闹出“尚未喝酒哪来酒气”的笑话,如今在镐京城里呆了许久,可算有了卖弄的机会。大手一挥,连店主看都不看便道。

    “浅钱碧玉盅,银耳扁嘴壶各拿一对就行。”

    话音刚落,只听慕容端玉一阵大笑,再回头看,那店家也是驻在原地,来回望着二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