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宫议事大殿中,出现了几乎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情况,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嘈杂而混乱。

      逍遥谷掌门婉青丝一句话说出口,便又恢复了先前那般低眉顺目的模样,既没有带着宗门弟子往广郡的方向去,也没有让选择了安阳郡做护官的入围弟子们往安阳郡去,她只是怀抱着雪白异兽轻轻抚摸着,仿佛眼下殿内的诡异气氛完全与她无关一般。

      在她身后,一众逍遥谷仙子中多数已将惊愕写在脸上,显然对于掌门做出的选择一样深感意外,可只是片刻功夫便就重归平静,可见婉青丝在逍遥谷中威望之高权柄之重。

      安阳郡太守晏思语经过了最初的失态之后,很快便将情绪重新压了下去,只是脸色明显有些苍白,双眼之中仍旧布满血丝,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岁,没有了初见之时的神采。

      他目光低垂,沉默着退后了几步回到安阳郡一众蓝衣人的包围之下,时而蹙眉,时而闭目,好半晌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自嘲一笑,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与安阳郡相邻的永昌郡太守孟娇阳脸上的笑意却是极浓,他肥胖的脸上一双小眼睛斜瞥向晏思语,眼见他失态,眼见他消沉,眼见他脸上红了又白了,根本合不拢嘴。

      直到他身后一只手用力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回头去看,就见站在他身后的中年书生正微微低着头,用力皱着眉头给他使眼色,他才忽的恍然,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有些僵。

      他借着转身的功夫,目光飞快的扫过离郡众人尤其是为首那年轻人死死盯着他的表情,然后朝着广郡的方向笑着拱手,“再次恭喜云太守和云公子了,广郡又增一位郡师,如此,我汉州三大边郡的大后方便稳如泰山了!”

      广郡太守云三山闻言一笑,根本连抬手回礼的想法都没有。

      公子云百楼却大大方方的抱拳回了一礼,“多谢孟太守,我汉州四郡既然都已加入了雅水之盟,便是相互扶持的兄弟之邦,如今南夷、西夷各自陈兵边境,广郡身处内地不便出兵,却也能够按照盟约将赠粮按时按量供给前方,总不能让将士们抗夷的同时还要担心饿着肚子,也算是父亲与我为抗夷之事尽心了。”

      “云公子果然深明大义,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对于我三大边郡而言,最缺的可不就是粮食?”孟娇阳收敛了笑容,竟主动朝着云百楼的方向抱拳行了一礼,“云公子金口玉言,赠粮之事既确凿无疑,三大边郡南疆的士卒们也都可以安心了!”

      晏思语在一旁听着,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的有了明显的怒色,他咬着牙,隐于袖中的双手死死的握着拳,最终仍是一言不发。

      另一边洛川看着云百楼与孟娇阳两人一唱一和,本也无动于衷,只是听得孟娇阳最后一句话才忍不住挑了挑眉毛,直接开了口,“孟太守,三大边郡南疆士卒数十万,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永昌郡太守可以代表发声了?莫不是以为在永昌兴城办了一场安南大会,你便真的成了南疆共主不成?!”

      孟娇阳脸上洋溢的笑容骤然一僵,随即回身赔笑道,“确是孟某失言了,不过按照大鼎律例,边郡守边,内郡供粮,皆是为了抗夷大计,缺一不可也是事实,广郡之功不可埋没。”

      “抗夷之事关乎万民生死,功过可不就是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的?只要你真的做了,那便没有人能埋没了你的功劳,”洛川满脸笑容的说着毫不客气的话,“不过你方才有句话说得不错,边郡守边内郡供粮,这是大鼎律例清清楚楚写在那里的,供粮就是供粮,何来‘赠粮’之说?难道是哪位太守家的子弟已然不将我大鼎皇室放在眼里想要反啊?”

      孟娇阳听得一滞,忙道,“自然不是!”

      “不是就好,”洛川哼了一声道,“否则便是天下诸侯可共击之,”他看了一眼讪讪不得语的孟娇阳,又看一眼站在孟娇阳身后沉默肃穆的中年书生道,“孟太守,你虽登位不久,但从这一场安南大会来看,许多事情处理的还是颇有分寸,只是有些时候,还是要多问问你身后这位孟先生才好。”

      说完也不去管孟娇阳面上如何,而是看向在场众人朗声道,“诸位,此番西南汉州安南大会所有议程至此便已全部完结,如今兴城如何情势大家也都了解,天上大战依旧,地上百姓遭灾,各方继续留在兴城不过徒增变数,不如就此散去,各郡护官可随各郡所属一同离开,各宗门道官、郡师则与各郡太守自行约定之后尽早离开,如此一来,天上大妖搅乱安南大会的行动不攻自破,只得退去,兴城士卒也可解脱出来救助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