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验尸得出结论,三具尸体皆中毒而亡,所中之毒是西域草头乌。钱正来眉头拧成了川字,令人张贴了告示,让人来认尸,但过了三日却无人认领。事情传到荆子言耳中,他立即联想到失踪的镖队。豫州城外的清远河横跨豫州和冀州,豫州段处于下游,一夜的暴雨让河水暴涨,尸体也许是从上游顺流而下。因此荆子言判断,这几具尸体是从冀州而来。但大宸严禁官员私自跨界办案。如果想要查清此案,就只能冀州和豫州通力合作。但如今焦震告假,而那位钱副使……荆子言一想起他的嘴脸,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主子。”闻讯赶来的柳静颐,一袭浅蓝色碎花长衫,步履沉稳的来到二院书房给荆子言请安。“静颐,你来的正好,清远河内发现的尸体,你想办法去看看,能否查到一些别的线索。别惊动旁人。”荆子言淡淡的吩咐。柳静颐心中也有了猜测,只是目前的局面,即便是有了猜测,恐怕也难以实现。但这并不是她需要考虑的,她只需把尸体上的线索缕清告知荆子言即可。这几日,墨雨和寒彻轮流盯着蓝钰,分身乏术。因而对荆子言而言,柳静颐就不能只承担大夫的角色,他要她能逐渐的独当一面。入夜,柳静颐与紫苏两人偷偷摸进提刑司衙门的验尸房。虽然那三具尸体都已发泡变形,但柳静颐还是找到一些线索。除了三具尸体嘴唇青紫外,三具尸体双手右手的虎口处有厚厚的茧子,指节中间关节的骨头异常坚硬。尸体上有擦伤,应是在河水中浸泡冲刷摩擦导致,三具尸体的左手手臂的下臂同一位置,均有一块儿相同的腐烂,看那形状,像是被人用利器挖掉的。回到荆宅时已是丑时,荆子言书房中尚灯火通明,柳静颐将线索告知荆子言:“从他们手上的老茧判断,三人应是习武之人。他们手臂上的腐烂,应该是此前此处有什么标记之类的,有人为了掩盖他们的身份,将这些标记去掉。”荆子言站起身,负手而立,勾了勾唇道:“习武之人,身上又有标记,你认为他们是什么人?什么人需要这幕后之人费尽心思掩盖他们身份呢?”柳静颐眼前一亮:“主子,是之前失踪的镖队!”荆子言满意的点点头。想到这儿,柳静颐又补充道:“主子,属下在那三具尸体上闻到了一股独特的香气,是由各种药材熬制而成,除了普通药材外,还有一味独叶芝。此药只在冀州的招摇山的山脊生长。”柳静颐带回来的线索,证实了荆子言的猜测。虽然尸体出现在豫州,但事发地的确在冀州。荆子言陷入沉默。“主子,独叶芝因为难以采得,所以极为昂贵。能够用这味药来配置香料的人,必定极为富贵。”柳静颐有些忧心的补充了一句。荆子言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想起那日紫苑告诉他关于几位皇子的事,在几位皇子中,二皇子最为淡泊名利,平日里只喜欢焚香吟诗作赋,从不结党营私,远离朝堂。“焚香啊……”“静颐,这味独叶芝在药房中可能买到?”荆子言平静的问道。“主子,这独叶芝的功效主要是止痛镇定,普通的药材有很多能够替代它,虽然功效不如它好,但价格却比独叶芝便宜,独叶芝一剂的功效,普通药材三剂叶亦能达到,但价钱却不及独叶芝一剂的一半。”柳静颐认真的解释道:“所以寻常药房,少有备独叶芝的。”“也就是说,这是富贵人家才有可能会用的药材?”柳静颐点点头,又叹息了一声:“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即便是让人辨尸,恐怕也认不出来。”“这些线索,已经可以让我们有个大体的推断。这几日你去打听一些市井的奇闻逸事。”“是。”回到小偏院,柳静颐无意入睡,翻出《医药录》,找到关于独叶芝的记载,她记得没错,这上面明确的记载着:“独叶芝,有镇痛安神定志之奇效。”这种贵重难得的药材,去寻常药房买,一定会引起注意。第二日,柳静颐去给荆子言请平安脉时,提出想去冀州的药房收购独叶芝。荆子言笑了笑:“此事你去不合适,我们目前无权查案,用正常的方式一定行不通。所以我已经让墨雨前去,想必不日便有消息。”“主子,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柳静颐有些不忿。“你呀,查案切勿操之过急,更何况……”荆子言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此案他的确顾虑重重,至少在摸清那人底细之前,他不想贸然行事。“按我说的,你和紫苏去市井中打听一些奇闻逸事。”“如今宣和堂已经在豫州落下跟脚,柳州的知子药炉我已命人改为药炉,也已引入豫州,所以无事时,你便去药炉坐诊吧。”“是。”从荆子言的书房中出来,柳静颐回小院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衫,带着紫苏去了茶馆。她们选了二楼一个僻静的靠窗位置,坐下来静静的看着窗外喧嚣的市井。刚坐定,市井中两个玄色护卫装扮的人,闯入柳静颐的视线。二人神色慌张,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柳静颐认出,他们或许在找医馆。“紫苏,将他们引去药炉。”匆匆付了钱,柳静颐回宅中拿到药箱,直奔药炉。来不及打量这新开的药炉,柳静颐就看到那两个黑衣人倒在药炉的正堂中。柳静颐拿出对牌,指挥药炉中的学徒把二人挪到处置间。给他们把脉后,柳静颐皱紧了眉头,这二人不但受了极重的内伤,还中了毒,她不确定这二人能否救活。给他们服用解毒丸,柳静颐又用针灸法替他们引出一部分毒素。他们体内的毒素,只是普通的西域草头乌,只是已经深入肌理,柳静颐的解毒丸虽然能这毒,但他们已经中毒太深,她也不确定能否救活。只能听天由命了……这一天,柳静颐一直在药炉守着,除了给人把脉问诊外,就是照顾这两位伤者。柳静颐从他们的衣着打扮认出,这二人是镖师。直到酉时,这二人才缓缓醒来,他们睁眼见到坐在一旁的柳静颐,吓得一颤,不停的叫着:“有鬼啊,有鬼……”一旁的紫苏不乐意了,愤愤道:“你们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家郎君。要不是我家郎君救了你们,你们此时真的就成了孤魂野鬼了。”二人这才慢慢从处置床上做起来,狐疑的看了看身上,再互相打了一拳,才确认他们的确还活着。二人急忙下床对着柳静颐磕头:“郎君大恩,我兄弟二人在此谢过。”说着,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儿精雕细琢的令牌递给柳静颐:“恩人在上,我兄弟二人乃是江州兴盛镖局的镖师,如今镖队被劫,干系重大,我二人必须回去报信。这是信物,他日若恩人有事需帮忙,持此令牌到兴盛镖局,我二人刀山火海,定然报答。”说着二人就踉踉跄跄的起身,朝外走去。“站住”柳静颐呵斥一声:“你二人体内余毒未清,如果不好生休养,小命不保。”“实在是兹事体大”兄弟二人抱拳,“不敢久留。”“你们既然说报答我,那我就想让你们现在报答。”柳静颐始终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着他们。二人奇怪,看眼前的小公子年岁也并不大,为何会给人一种压迫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着急的说道:“并非我二人不知恩图报,实在是兹事体大。”“好,你们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自然就放你们走。”二人喜出望外,道:“恩人尽管问,我等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你们的样子,我猜你们遇到了袭击,我想问你们在何处受到了何人袭击,你们所押送的镖靶是何物,是从何处来,运到何处去?”二人皆是脸色惧变,眼神中流出难以掩饰的恐惧。二人反而不着急走了,想起那场面,二人皆是一身冷汗,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我姓赵,名无忧”年岁大的一点开口道,指着身边年岁小一点的道:“这是我师弟,名为赵无虑。我们是师兄弟,拜在武林高手赵义存名下,师傅创办了兴盛镖局,我们师兄弟便在镖局里任镖头。”“一般镖队押镖只一个镖头,为何你们两个镖头?”“因为这趟镖有些特殊,一定不能出事!”“到底是什么镖?”柳静颐有些好奇,能够直接让两位镖头押镖,定然不是寻常之物。“是……”赵无忧吞吞吐吐,不想回答。“我们只知道这镖是要送往京城,送到指定地点自然会有人接镖。”赵无虑接了一句话啊。柳静颐的好奇心更重了,“那是谁托的镖?”“是我们当地的林家。”“为了确保镖靶万无一失,林家是付了重金的”赵无虑哭丧着脸。“可没想到还是出了事儿。”再回想当时的场景,他们依然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