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凄厉的喊声,便是奚老爹的老妻。据奚老爹所说,那日杨郎君说奚三娘已经与他有肌肤之亲时,老妻受了刺激,醒来后神志不清,嚷嚷着要掐死女儿。奚老爹心疼女儿,把女儿又放回了锦绣坊。“可我女儿的名声也毁了,如果不嫁给他,还会有什么人娶她……”此行径可谓卑劣至极,坏了女子的名节,让女子无路可走,只能嫁给他……“老人家,你可知道奚三娘从哪里买胭脂?”“这……我们家小门小户,很少用这玩意儿,一年里也就过新元时才买一盒。”这个问题,让奚老爹有些挠头,他向来为了一家子的生计早出晚归,怎么有心思关注女儿的胭脂。“妹妹是在我们街巷头上的那家胭脂铺买胭脂。”一直在奚老爹身旁照顾他的奚家长子开口道。荆子言好整以暇的看着奚家长子:“那奚三娘最近可有什么反常?”男子摇摇头,有些气愤的说道:“最大的反常就是那杨郎君,他哄的我妹妹自甘堕落,那种门户的人家,哪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高攀的起的。”他一拂袖,继续愤慨的说道:“我们家虽然是平民百姓小门小户,虽然日子过的艰难,却也没有到卖儿卖女的程度。”接着他又补充:“爹爹为了妹妹以后出嫁后能被人高看一眼,还把妹妹送去了锦绣坊。那金绣掌虽是女子,却能将诺大的绣坊经营的有声有色,是女子的楷模。把妹妹送到那里去学习,对她以后的前程有好处。”荆子言心下了然。离开奚家又去了胭脂铺问了情况,那奚三娘的确一年才买一盒胭脂。那掺了东西的胭脂并非出自这个胭脂铺。他又回到锦绣坊见金锦绣。虽是绣娘,可她身上并无半点绣娘柔媚娇气之色,而是有些英姿飒爽,气魄更是不输男儿郎。即便发生了如此恶性事件,金锦绣全无慌乱之色,对内安抚坊内绣娘,并请高僧做法,给奚三娘超度;对外尽可能降低此事给绣坊带来的影响。绣坊的生意说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金锦绣索性下令先关门几日,让绣娘们先各自回家。她自己则守着诺大的绣坊。见荆子言到来,金锦绣不疾不徐的朝荆子言福身行礼:“见过官人。”荆子言拱手还礼:“金绣掌,在下今日前来,是想问关于杨织造的事情。”提起他,金锦绣也是一脸的疑惑,沉声道:“杨织造是八月下旬来到豫州,今年是头一年负责丽雅绣的贡品一事。当他来绣坊选品时,目光却一直在绣娘们身上流连,那目光像是在找人……”“找人?”荆子言有些诧异。金锦秀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确定的点点头:“的确是在找人。”荆子言瞳孔震颤,急急的问道:“他与奚三娘此前可认识?”“从未见过……”金锦绣认真的回答。荆子言紧接着:“奚三娘与杨佑之在一起后,可有什么异常举动?”金锦秀冥思苦想,秀眉冷凝,良久才沉声道:“按理说无媒媾和,理应避人才是。毕竟这些姑娘是良籍女子,向来注重名声。可他们却行事张扬,那杨佑之的小厮更是隔三差五的就给奚三娘给奚三娘送东西,像是……像是……”“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似的……”荆子言顺着金锦绣的话说了出来。这一点,就连金锦秀也大为不解。绣坊中出了这种事,很容易被别人指指点点。这些她忍了也就忍了。可奚三娘的后半生一直未有个着落,她替三娘着急。既然两人之事已经人尽皆知,那杨佑之也该尽快把人接走,正经给个名分才是。可自从奚三娘回到锦绣坊,杨佑之反而不着急了,只顾着二人私会。今日一起去听曲儿,明日一起去看灯……但就是不提让奚三娘过门之事。事出反常必有妖……金锦绣有些婉惜:“时间长了,大家都看出来那杨织造不过是在玩弄三娘的感情,那样的人家,又怎么会以诚相待?”“可惜三娘被杨织造哄的五迷三道,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事事顺从,就在死前还一脸期待的与我们说,杨织造要给她做生辰……”说着,金锦绣红了眼睛,她怨恨奚三娘不争气,看不清杨佑之在玩弄她的感情,更怨恨女子在世,本就艰难,这些权贵却还要变着法子的欺侮他们……回到宅中时,已是酉时。荆子言有些饥肠辘辘,元谨早已备好晚膳,就等荆子言回宅。看着丰盛的晚膳,荆子言心中感慨良多,再也无人陪他用膳了。看着元谨面露喜色的等着荆子言,他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主子,这道莲藕排骨汤是冯小娘子亲自下厨熬的,最是滋补,您赶紧尝尝。”他虽然在荆子言身边不长,却与幼惜是老相识。从幼惜那儿得知,荆子言这么多年对柴若雪情根深种,从未纳过妾室。如今柴若雪已逝,荆子言身边少了知冷知热的人,虽说身边有柳静颐照顾着,可这姑娘是被毁容的,且对荆子言……一言难尽。元谨很难把柳静颐与姑娘二字联系在一起。整日侍弄药草,从未给荆子言送过点心吃食,也未送过一针一线,元谨甚至怀疑柳静颐未长女儿心思,她身边那紫苏更是一个德性,从未在主子身上花过半点心思。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冯小娘子,虽说遭遇悲惨了一些,却也是良家女子出身,哪怕在主子身边做个妾室,也好过主子如今无人侍奉。“主子,要不奴婢去请冯小娘子过来,让她陪您用个晚膳?”元谨希望能把冯玉碗与荆子言凑在一起。更难得是,这冯玉婉对主子也有心思……元谨想的美滋滋,却被荆子言破了一盆冷水。只听荆子言寒声道:“不必了,以后冯小娘子送来的吃食,一律不收。”又指着那莲藕排骨汤道:“这汤你拿去喝了吧。”“主子,这冯小娘子也是好意……”“元谨,冯玉婉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如此为她卖命?”元谨一怔,急忙跪下:“主子明察,奴婢不敢收冯小娘子的东西,只是奴婢觉着主子身边少了个知冷知热的人,那冯小娘子应是个会照顾人的,所以奴婢才多了个心思。主子明鉴。”“这么说,那冯玉婉的确给你送过东西?”元谨刚要辩解,又听荆子言冷冷的说道:“你转告冯玉婉,与其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不如多研究下绣红,多想想被掳之前有哪些不妥之处,帮我尽快破案才是上上策。”元谨低头应下。“元谨……”荆子言又斥道:“做好自己的事儿,不该管的事,不要多事,去把静颐叫来,听着不许节外生枝……”柳静颐提取了脂粉中的东西,分析出用材,正把那脂粉用在竹鼠身上,这一下午,她已经给竹鼠用了三次脂粉,脸色凝重……“静姑娘,主子让您过去一趟”元谨垮着脸,很是难看。柳静颐见元谨这一脸的愁容,谨慎的问道:“元大哥,你被主子骂了?”元谨点点头。元谨跟柳静颐诉了一顿苦,提醒道:“主子现在心情不加,你去了小心点。”约莫着柳静颐用完晚膳,柳静颐才来到二院书房。“主子”她小心翼翼的拱手行礼,偷偷观察荆子言的神色,生怕他的火气被撒在自己身上,“属下有发现……”“哦?”荆子言面上一喜,急切的说道:“快说来听听。”“主子,属下发现那胭脂中的东西能让动物上瘾……”柳静颐把今日的在竹鼠身上的发现告诉他:“自第一此食用了胭脂后,竹鼠两个时辰后浑身发抖抽搐,却未死亡,但对那旁边的胭脂盒表现出极大的渴望。属下便给竹鼠食用了第二次,第二次服用胭脂后,竹鼠发抖抽搐的症状消失,但此次间隔一个半时辰后,竹鼠再次发生发抖抽搐的行为。”柳静颐压制住心中的恐惧,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属下再给竹鼠服用了胭脂,发抖抽搐的行为消失……一个时辰后,发抖抽搐行为再次发生,此时胭脂已经用完,那竹鼠的表现极为痛苦,甚至用头去撞关押它的笼子,最终竹鼠自残而亡。”柳静颐几乎是带着颤音说出了这些话。她只是在竹鼠身上做了实验,但竹鼠的反应已经远远超乎她的意料。她艰难的补充道:“属下不敢拿人做实验,不知道此物用在人身上会是什么反应……”良久,都未听到荆子言的声音,书房中静的能听到绣花针掉在地上的声音。荆子言被震惊到了。如果此物真的是龙威镖局的暗镖,那这位太子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不知过了多久,荆子言缓缓的开口:“此物可有解药?”“属下只能尽力一试。”荆子言朝书房外喊了一声:“墨雨。”墨雨应声而入,“去查豫州市井所有的胭脂铺,看看有多少胭脂铺在售卖这种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