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受到惊吓后的焦震,如同一只惊弓之鸟,除了早晚给那噬花鬼上香外,躲在书房里门窗紧闭,精神高度紧张。即便是元谨日夜陪着他,都无法安抚他内心的惶恐。对于焦震的状态,荆子言颇为不解,一个正五品的朝廷命官,为何对于一个装神弄鬼的宵小之徒如此惧怕。为了不再给他增加压力,他未将在窗外的发现告诉焦震,只是将这几日的进展告知焦震,并提出去一趟花香村,调取蛀县的卷宗。“大人,在下以为,那花香村的大火与这噬花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必须去一趟。”荆子言郑重其事的说道。未曾想,焦震直接开口干脆的拒绝:“师爷,你要在府中保护本官的安危,调查的事情就交给你手下之人去做吧。”焦震的确怕丢了性命,可更深一层是,他忘不了离开刺史府时,方简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的一句话:“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查案他的确不如荆子言,可混迹官场多年的焦震,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回到提刑司衙门,焦震反复琢磨方简之这句话,在他多方打听下,才得知方简之的一个庶女嫁给了五皇子做妾。一直以来,四皇子和五皇子不合,这方简之将女儿嫁给五皇子做妾,也就意味着这方刺史是五皇子的人。从方简之对待这噬花鬼的态度来看,焦震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安:难道这豫州之事,有五皇子的身影?在琢磨透方简之这句话后,焦震终于意识到这豫州之事,背后并不简单。办事不力无非就是领个大不是,可一旦站错了队伍,粉身碎骨。可这背后的事情,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焦震无法与荆子言言明,只能暗中阻挠荆子言查案。焦震反常的态度,终于引起荆子言的注意。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大人,您可有难言之隐?”“咳咳”焦震尴尬的咳嗽两声:“本官只是惧怕那噬花鬼,怕万一驱鬼不成,反遭其害。”荆子言微微皱眉,他本能的认为,焦震此番话定意有所指。未等他开口,焦震像话家常般道:“本官毕竟人微言轻,你看方刺史,正四品上的职位,家中还有一个女儿在侍奉五皇子,不照样被这噬花鬼扰了清净?”“本官是人,不是神,有七情六欲啊……”焦震意有所指的说道。荆子言终于听懂了,恐怕这其中事涉五皇子。只是目前尚不清楚,这是五皇子个人行为,还是涉及皇子争夺。荆子言有些无奈,言语清冷道:“大人放心,在下自会有分寸,断不会让这噬花鬼反噬。”看荆子言那决绝的样子,焦震知道劝不住他,只能用权利卡着,不给他调阅卷宗的手令。焦震的意思很明确,你可以查,但只能自己去查,不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大人放心,大人既然不让用官府的力量,在下不用就是了。”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焦震的书房。留下焦震*一声长叹:“年轻人还是意气用事啊……”回到西花厅,荆子言周身升起一股寒气,随时想发作。墨雨、寒澈,柳静颐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惹此时的荆子言。荆子言双拳紧握,一拳打在桌子上,怒道:“十年寒窗苦,难道就只为自己牟利吗!”寒澈、柳静颐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倒是墨雨开口道:“主子,不如让属下去一趟花香村,打听一下情况,其实好些事卷宗未必会记载。”柳静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焦震卡着不给卷宗的调令,再联想到荆子言刚刚说的话,也意识到此事或许非比寻常。她认真的说道:“主子,属下愿一同前往。”柳静颐诚恳请命,“属下像来能问到别人闻不到的气味,或许能找到隐藏的线索,毕竟隐藏在背后之事,卷宗不会记载。”荆子言怒上心头,听到二人的劝说,才稍稍消气,寒声吩咐:“寒澈,你命人看好林四郎家,亲自盯着积阳山上的杀人赤蜂,再派人查查,除了积阳山上,这豫州可还有其他地方会有杀人赤蜂。”“墨雨你去调查花香村,静颐回宅中,务必看好宅院。”“属下也想去花香村。”见不让她去花香村,柳静颐一时情急,忘了规矩。墨雨出言提醒:“静颐,按主子吩咐行事,莫忘了规矩。”“可是……”柳静颐有些不满。荆子言沉声道:“我让你留在宅中,是让你揪出宅里的闹鬼之事。花香村固然重要,可毕竟是过去的事情,能查出多少尚且未知,但宅中之事才是当下之事。”柳静颐这才歇了去花香村的心思。荆子言一直说这宅子有鬼,可柳静颐住进来多日,并未发觉宅中闹鬼。看来她得出去打听打听了。三人从西花厅出来,柳静颐打趣墨雨:“墨雨大哥,这些时日,在雁栖坊可否遇到红颜知己呀?”墨雨顿时脸上一红,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怎么知道?”柳静颐轻笑:“你身上那么浓重的脂粉味,想闻不到都难!”寒澈也来凑热闹:“那雁栖坊的姑娘怎样?是不是很销魂?”墨雨从脸红到脖子:“我……我是为了查案。为了打听那些消息,我可是做出了巨大牺牲……”“哦?巨大牺牲哦……”柳静颐奸笑着,故意拉长了字节。“墨雨,要不我要跟你换差事,我也想去牺牲一下……”寒澈同样奸笑着跟墨雨商量。“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小心我禀告主子,让你们俩吃不了兜着走。”墨雨恼羞成怒。“哎呀,寒澈大哥,你看墨雨大哥生气了。”柳静颐继续笑着拱火。三人说说笑笑的离开了提刑司衙门。与墨雨和寒澈分开,柳静颐回到宅里。既然不让她去花香村,她就查查这宅中闹鬼的事情吧。听墨雨说这宅院是以每月三百文的价钱租下的,的确便宜,原因就是闹鬼。可她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并未遇到任何奇怪的事情。前院的影卫们也未遇到任何奇怪之事。这就奇怪了!距离过年还有五天。柳静颐带着紫苏和紫苑出门采买年货,顺便去房市的牙行转了转。这一转,就让她发现了一件新鲜事儿。那华家的宅子居然也被挂在这牙行。华家家业与林家不相上下,华家也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听华家在牙行盯着的小厮说,华家公子逝去后,家主华玉请一蹶不振,故而要卖掉宅子搬走。柳静颐心下一紧:“又要搬走?”华家,柳静颐打听过,家主华玉清刚过不惑之年,家中一妻一妾。正妻无所出,华公子是妾所生。虽非正妻所出,但因正妻无子,华玉清一直将这个庶长子当作继承人来培养。唯一的儿子被淹死,华玉清备受打击,只觉偌大的基业无人继承,一时心灰意冷,对未来失去了希望。柳静颐有些好奇,华玉清刚过不惑,还能继续生育,尚未到衰败之时,这华玉清怎么就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呢?而且距离过年仅剩五天时间,这时候家家户户该为过年准备,即便搬走也会等年后。这不合常理。看着华家登记在牙行的宅院,柳静颐这才发现,华家要卖的居然是两套宅院,除了本宅,另一套居然是她所居住的那套宅院。因为本宅死过人,被定为凶宅,本宅按市价的一半出售,两千五百两银子。她所居住的那套宅院,不如本宅大,且一直被传闹鬼,只卖一千两银子。两套宅院是昨天才登记的,并标记了“急售”的字样。柳静颐决定去华宅一探究竟。便对华家的小厮道:“我是外地人,初来乍到,想买套宅院,既然贵府的宅院想出售,可否带我去贵府看看?”牙行管事见有人来询问华宅,诚恳的说道:“小郎君,我得事先跟您说明,您再做决定,这华宅是凶宅,华家公子莫名死在后院的池塘里。”柳静颐故作惊讶,“啊?”管事点点头。“那……那就是凶宅喽。那这价钱也有点太高了,两千五百两买套凶宅?”“不买不买。”柳静颐作势就要走。华宅小厮急忙拦住柳静颐:“不瞒小郎君,您先去看看宅院,我家家主说,这价钱好商量。”柳静颐想了想,故作为难的说道:“那好吧,我就先去看看宅院。”在牙行管事的陪同下,柳静颐随着华宅小厮进了华宅。三进三出,四四方方的大宅院,应该有不少的丫鬟仆人,可柳静颐穿过前院,进入内院,也没见到一个丫鬟小厮。在内院,柳静颐见到了华玉清。原本宅院买卖之事,由家中管事负责即可,可此时来接待柳静颐的居然是华玉清,他身边跟着一个丫鬟。“华老板,打扰了,在下听说这华宅要卖,想来看看。”柳静颐上前拱手说道。虽然柳静颐着了男装,可华玉清一眼就看出,眼前之人是女扮男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华玉清不语点破。“小郎君是为自己买宅院还是替家中来买宅院?”这一句,柳静颐就已经知道眼前之人认出自己是女办男装。“在下自然是为主子办事!”柳静颐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打量华玉清。外面都传华玉清心灰意冷,精神不振。的确眼前的华玉清神色憔悴,修长的身材略显佝偻。右手虎口处有厚厚的老茧,但走路步履沉稳,呼吸均匀。“这是个练家子!”但身上那股药味,柳静颐隔着几丈都能闻到。那是常年用药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