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梅花开时,风雪夜归人。

    弦月高高的挂在夜空当中,路面上的积雪与月色一同将深夜衬得亮如白昼。新雪踩在上面会有好听的“咯吱咯吱”声,唐霜在朱门前伸手扣了扣铜环,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给他开门。他叹了口气,只能摘下头上的兜帽,把肩膀上的雪花拂了下去,行轻功从墙头翻了过去,又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唐霜常年在外奔波,一年内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按照惯例,他本不该这么早回来的,但是正巧撞上了父亲的大寿,外加今年过年早,所以家主开恩,提前让他回来了。那封信上还神神秘秘地留了一句“我为你准备了惊喜”。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惊喜,莫非是无人为他开门的惊喜吗?

    不过自己确实回来的太晚,料想仆从都已睡下,无人开门似乎也是正常的。

    不愧是唐家,哪怕只是一个分支,排场也是足的。大雪下了许久,门外的雪无人洒扫,已经累积到了脚踝,但门内恍若另外一个世界,地面上只有一点薄雪,路的两边却堆得极高,一看就是有人特意打扫过了。

    家中的其他人应该也睡下了,除了有雪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唐霜选了小路,悄悄绕回了自己的别院——他的别院在唐家宅邸最偏的角落,从正门走过去要绕很远的路——那还是家主特意给他选的。家主说你喜静,那就去你母亲生前的那个小院落住着吧,安安静静的,平常也没有什么人会过去。

    早知道他最后要翻墙进来,一开始便不该绕到正门。

    他的别院也没有什么仆从,是他自己不要的。他又不常在这里住,自然也不需要常常有人来洒扫。家主也乐得听到他的拒绝,于是一个人都没留。所以往年唐霜回来后,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将厚厚的积雪扫开,再擦干净家具上的灰尘,勉强维持住半个月的干干净净和生活气息——半个月后,他就又要离开了。

    不过话说回来,扫雪确实是个大工程……但明天早上起来,他还是得先去和家主打一声招呼。他虽然没享到什么唐家的福,但是唐家的规矩他倒是一个都不能少。

    唐霜一路想,一路走,等安排好了明天要做的事情,他也走到自己的院子里了——事情与他记忆里的似乎不太一样。

    地面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院内树下的石桌石凳更是干干净净。唐霜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家主找人替他提前打扫了院落。他走到屋门前将门推开,突然在空气当中闻到了一股甘冽的甜香。

    像是……梅花?

    他带了一些警惕心:家主就算找人给他打扫了房间,又怎么可能为他点上熏香呢?就算点了熏香,又怎么可能留存这么久?

    唐霜怀疑房间内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他已经摸到了自己的暗器盒。如果对方是敌人,他还能先下手为强——不过就算自己这里不常来人,明目张胆的鸠占鹊巢,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

    他带着疑问顺着香气一路找去,最后找到了自己的床上。

    月光透过窗户纸已经被削弱了几分,但还是能映照出床上女子昳丽的容貌。唐霜的大脑瞬间就不转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床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女人:难道又是谁的小妾吗?给他的惊喜,难道就是他的房间没有了,以后他可能要去睡大街了?

    考虑到她可能是谁的小妾,他觉得自己还是别吵醒她为妙。他现在随便找个地方窝一晚,等明天去问问家主这是怎么回事最万无一失。但是想归想,想的什么都好,也许是他离开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太大,那个女人还是醒了。

    她长长的如水一般的黑发散了下来,有一些还搭在肩头。她支起身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又往上拉了拉被子,然后揉了揉眼睛,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就是唐霜吗?”

    唐霜心里有一万个疑问,比如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