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在耳边数日的喧嚣声不见了,车马,人群,包括她最亲近的那人,全都不见了,周遭的植被也变了个样,不再是浓密的树林,而是遍地灌木,地上到处都是干裂的泥潭,她正被一个女人背着,身姿虽然纤柔了点,却不似记忆中的身影那么单薄。姬墨舒要比苏大夫瘦弱,背起来或许也没有那么舒服,可她却只喜欢让姬墨舒背,若是别人,她会不适。

    眼下也确实如此,苏娘吃力的撑起身体,记忆纷至沓来,千里奔袭,血色月夜,逼入绝境,以及最后姬墨舒温和的眼与宠溺的嗓音。姬墨舒把她打晕了,等她醒来已经物是人非,这里只有她和苏大夫,结合周围的环境,应该是进入了羽林卫说的那片洼地。至于为何姬墨舒还有羽林卫不在,她很想问个明白,却一时问不出口。

    大风刮过,卷起垂落的衣袂,上面依旧可见斑驳红色,熟悉的气息因为这些红而传递过来,她的心也随之抽痛。眼眶在发涩,尘埃随着风从脸上刮过,好似迷了眼,本就酸涩的眼更加酸疼。

    周围十分荒凉,又是显得那么合情合理,呜呜的风声不断提醒着她发生的一切,她一直没有说话,非常安静,可从眼中忽暗忽明的光彩来看,她的情绪正处于奔溃边缘,直到苏大夫察觉,她突然抽搐起来。

    “怎么了?”

    苏大夫连忙把苏娘放下来,快速给她喂了一颗药丸,又做起了针灸。苏娘的双眼非常红肿,正用颤抖着的手抓住了她,身子哆哆嗦嗦的,良久,她听见了一句无助彷徨的轻问。

    “她呢?”

    苏大夫手下动作一滞,没有答话。

    气氛陡然沉静下来,呜呜的风声更催的氛围悲凉,见苏大夫不回答,苏娘的心彻底沉了下来,姬墨舒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明明说了不许这样的,姬墨舒为什么不听她的,真是让人讨厌,企图用这种方式让她愧疚一辈子,休想。

    “回去。”

    她仓惶爬起来要去寻姬墨舒,她知道这片洼地位于峡谷侧面,姬墨舒若想让她脱身,唯一的可能就是从峡谷的出口佯装突围,只需要去峡谷的出口,她就可以见到她的恋人。

    这不是第一次姬墨舒为了她奋不顾身,她何德何能,要姬墨舒一次又一次为她豁出去性命。让姬墨舒小小年纪就辗转病榻,让姬墨舒二次中毒,几乎喝光姬墨舒的血,现在又要伤痕累累的姬墨舒为她最后一次引开追兵。是她,其实一直都是她在要姬墨舒的命,逼死姬墨舒的也是她。

    苏娘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变冷,逐渐凝固,她踉踉跄跄的往回走,口中喃喃重复着“找她”。

    忽然,身体被用力往后一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毫无意外的摔在地上,污泥在裙摆上留下成片滩涂,些许还溅射在她的脸上,与凌乱的发丝黏在一起,狼狈不堪。

    被人如此无礼对待怕是她平生的第一次,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是爆发了,她对着苏大夫大吼,岂料这回苏大夫一点都不顾及身份,一阵风刮过,她的脸便被极大的力道甩偏,随之而来的是清晰尖锐的痛感。

    “唔!”她捂着脸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羞辱与愤怒让她下意识挥手还击,却被苏大夫轻易拦住,她用了劲,纹丝不动,“放开!你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吗?信不信我杀了你。”

    咬牙切齿的声音配上喋血的赤目异常瘆人,她俨然失了理智,这些人,一个两个都能骑到她的头上,她真的忍无可忍了。

    “你就是这样一个动不动就恼羞成怒的废物,好呀,我放了你,你是想怎么着?固执己见去找她,还是说准备继续意气用事,她为你的任性兜了几次底,你想让她的心血全都白费吗?”苏大夫亦是怒吼回去。

    “我。”

    “醒醒吧,这是她最后一次帮你争取机会,若你真的有本事,那就查清楚一切的来龙去脉,而不是只知道在这里无能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