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郡主,你信命吗?”被称呼为南夫人的女人问她。

    两人是在都城郊外的一个荒僻山头碰的面。南夫人穿着上衣下裤的猎装,李守心也是如此。

    南夫人头上的发髻用一只银针简单固定着,从李守心所听说的南疆花雨教的一个习惯,她们在南疆多是短发,便于行动。到了中原,需要伪装,才续发梳发髻。而这些“不得不”佩戴的多余发饰,也都被她们改装成了各式的武器或是暗器。

    李守心不是第一次见到南夫人,但这是她第一次以青郡主的身份见她,也是第一次,两人彻夜长谈,关于后来的很多计划。

    李守心打量着南夫人。她们的计划,确实是在她加入之前,就已经进行很久了。然而行路漫漫,颇多艰险,她们始终坚持,在当时的节点上,似乎也只是将火种保留下来。

    来自花雨教的南夫人,是当时在都城一带潜伏着的花雨教众人的领头人。南并不是她的真姓,而只是花雨教的女人们在北上潜伏下来之后,所用的其中一个假姓。

    “如果这个命是我创造出来的,我就信。”对南夫人的问题,李守心是这样回答的。

    南夫人就笑:“我第一次见李星月,她也是这么说的。”又道:“你的母亲,当时就跟在李星月身后,像一只好奇的小象。一转眼,你也都这么大了。”

    时光飞逝,远在李守心得到自己的封号青郡主之前,她的母亲李慕兰就已离世,死于难产,排行第四的刚出生的小儿子也跟着一起走了——外人所不知道的是,将致命却隐蔽的银针插入它的天灵盖内的,正是李慕兰。

    她的母亲李慕兰,醒悟得太晚,在醒来之后,做了非常多的想要弥补的事,包括不限于将所谓的“夫”和“子”都亲手送下了地狱。就像天石城和花雨教的女人们会做的事一样。

    青郡主这一封号的青字,则是她的母亲询问过她的大姑李星月之后决定的,再向上奏请,就是留得青山在的意思。

    保住火种,留得青山在。在那些至暗无光的时刻,她们自身已醒来的意识,费尽心力的筹谋和周旋,一点点地去布局,这些就是希望的青山。

    晨曦绽放于天际的时刻,她和南夫人道别,从都城郊外的荒山走出来。

    乡下的戏台子,村里的某家办丧礼,死的是个乡贤,请了城里的戏班子来唱戏,唱了一夜。李守心路过的时候,远远看到了正在后台收拾的戏子们。

    是个全男的戏班。非常碍眼。

    戏台上,没有她们的故事。写故事的人,演故事的人,看故事的人,故事里的人,为故事里的人欢笑或是叹息的人,几乎没有她们——这样的事,是如何发生的?

    天地之大,她们所生存之处,比之飞鸟,比之井底之蛙,都还要狭小——是什么、是谁限制了她们?

    李守心自幼练武,在这个年纪也已上过沙场带过兵,也早就见识过南疆花雨教的一些手段。她的眼力也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某几个戏班男的手背上出现了几个毫不起眼的小红点。

    那是花雨教的女人们最近正在实验的一种睡眠蛊。若是顺利,这几个男再过上十天半个月,大约是永远醒不过来了。

    这只是她们正在做的事之中很小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