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默也便不再问了,只道了一个“好”字,便拿起床头那本书催眠,想着早早睡了才好。

    恰巧外面有两个兵卒进来禀报,是渭城府尹身边的衙内,说府尹从北营那处过来了,请曲鉴卿去城中府尹那处吃酒宴。

    曲鉴卿没给这个面子,连个手书也不曾回,惜字如金地给了“不去”两个字,便将那两个衙内打发了。

    那衙内不解曲鉴卿脾性,临走时一脸为难,怕是回去不好交差了。

    而后又有人进营帐来,问曲鉴卿晚膳在哪处用,曲鉴卿点了点桌案,说就在此处。

    曲默这才知道曲鉴卿还不曾用晚膳。

    砂锅里盛着粥,煨好了才从火上端下来的,丝丝冒着腾腾的热气,佐以两叠青色小菜,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

    像是故意似的,曲鉴卿不断搅动着砂锅里的勺子,银器在砂锅内膛上碰撞,发出些叮叮咣咣的清脆声响,而那甜腻诱人的香气便在声响中在帐子里漫开了,连苦涩的药味都盖住了去。

    而后那男人开口,云淡风轻地,问曲默要不要再用点。

    曲默嗅着那甜丝丝的味道只觉口舌生津,但他仍然看着手里的书,只说自己晚膳用过了,让曲鉴卿自己吃。

    曲鉴卿却没理他,也没叫旁人,亲手盛了一碗端在手里,走到床边坐下,将曲默手里的书摁下:“我喂你?”

    曲默一怔,而后看见曲鉴卿眼里的笑意,才知道曲鉴卿是有意戏弄他,不免有些恼怒。但又不可否认的是,这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的伎俩在他身上的确好用。

    曲默心里想着,总不能叫曲鉴卿这样回回都轻松得逞,由是笑道:“好,你喂我。”

    曲鉴卿闻声轻挑了一下眉梢,像是没料到曲默答应地如此爽快,他有一瞬的诧异,旋即轻笑道:“你当自己三岁么?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曲默却说道:“打一巴掌再给颗枣,难道在你眼里我不是像三岁稚子一般好哄骗么?”

    曲鉴卿端着碗的手一僵,却听得曲默又道:“我很好哄的,喝了这碗粥便再不追问你了,是么?你拿我当什么了?你一面要我在军中有一席之地,来日好为氏族所用,一面又要我闭目塞耳,不问军务。哪有这样的事?我不知道吴仲辽这人犯了什么事,如若是他不肯为你所用,或是不肯像我一样听话,父亲不妨饶他一命,以待来日。”

    曲默话落,撑着手臂半坐了起来,伸手夺过曲鉴卿手里的碗,粥里放了小米与薏仁,熬地稠烂黏糊,曲默也不嫌烫,三两口喝完了,将碗放在床边的地上,说道:“粥不错,比中营的好喝。”

    这话此刻听来颇有些讥讽的味道,而曲鉴卿被他摆了一道,虽没有明说,可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本欲拂袖而去,起身时却被曲默抓住了衣摆,猛地一拽,曲鉴卿没料到他会出手,一个重心不稳便跌坐在床上。

    曲鉴卿跌下来时压到了曲默腿上的箭伤,他却面不改色,只伸手紧紧扣住曲鉴卿的腰身,着力将他带近了在自己面前,低头看着曲鉴卿的眼睛,说道:“我错了。”

    神情严肃,言辞恳切,好像方才说出那番话的人不是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