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闲谈(二)

    谈完豪强世家这最要紧的事情,张寿也差不多完成这次来邺城目的的大半了。于是便轻松地举起茶杯,开始品尝起快要冷下来的茶水。

    曾华可以说是北府最大的“资本家”,他投资参股的商社、工场、矿山、牧场以百计,而且都是其中的“巨无霸”。每年挣的钱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又犹如长江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虽然曾华把大半的收益捐去修学堂和进行再投资,但是剩下的“渣渣”还是足够他一大家子挥霍的。于是美食好酒,茗茶小吃,成了曾府的招牌,也成了众多臣属理直气壮来曾府“混吃混喝”的借口。

    谁知曾华到了邺城还不知“悔改”,大将军邺城行在居然调来了一队厨子,好酒茗茶流水价地从长安运来。曾华办了几个聚会好好“炫耀”了一番后,大将军邺城行在也成了中原高门世家和士子们议论的焦点。不过曾华依然我行我素,北府官员也没有谁出来鼓噪,花自己的钱谁能说什么?而张寿、廖迁、张渠等人要不是有要事缠身,说不定来得更勤快。

    “军主,长保兄前月写信给我,信中提到疾霆(卢震)。”张寿一边细品着,一边缓缓说道,“长保到了龙城才知道疾霆在平州的名声真的如雷震耳,而驻扎在姚劲告诉他,契丹、奚、夫余等族人一闻疾霆之名则两腿战栗,不敢擅动。长保接着去了一趟辽东,看到那里的惨象,这才明白疾霆为什么会被有些人称为北海饕餮。”

    说到这里,张寿看了曾华一眼,发现自己这位义兄脸色平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睛却变得阴沉起来。于是再小饮了一口,继续说道。

    “不止武次城,疾霆在辽东郡设置的四城都是如此,各渤海骑兵连诀自东西归,战马后面或用车载高句丽女子,或绑随着高句丽青壮男子。这些高句丽人散发遮头,失魂落魄,不但是亡国之民,更早已心胆皆丧。”

    说到这里,张寿长叹一声道:“长保在信中言道,他知道疾霆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如此心狠手辣只是为了我北府早日安定渤海和高句丽。长保担心的是,疾霆如此雷霆手段,恐怕会遭到中原文士们的抨击。以前疾霆在北海领军,斩首者不下十万,不过这些情况只是做为军情内部传达,外人不是很清楚。这次却是在契丹、高句丽里,那里紧挨着前燕,很多前燕的旧臣士子都看在眼里,一旦消息南传,说不定就群情汹涌,对疾霆不利。

    说完之后,张寿又补充了一句:“据闻这些人已经将高句丽的情况传到冀州,很多士子文人正在议论此事,舆论对疾霆不妙。”

    听到这里,曾华却笑了起来:“舆论?这里都在我们手里。你手里的《冀州政报》是吃素的吗?还有《民报》和《雍州政报》,都不能白白浪费。”

    “我明白,只是这论题怎么定。这些幽、冀州的文士说疾霆的手段实在是有伤天和。”张寿问道。

    “有伤天和?”曾华不由冷冷地笑道:“这些文人还真是贱的。百姓们穷困极绝,无奈而揭竿,这些人就在那里高喊斩草除根;外敌入侵,以百姓为草芥,他们不知道安民保境,只是在那里说气运天意;一旦我王师反击,报仇雪恨,他们居然说什么有伤天和,有违仁德。”

    张寿知道曾华说的是一小搓文人,做为一个有壮志雄心的士子,他也非常反感和延误这种文人。当即在那里点点头,接言道:“这些人的确是雀鸦鼓噪,但是却会蒙蔽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而且江左有些人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抨击军主和疾霆。”

    “我知道你的担忧。我会在《民报》发表署名文章,先细数高句丽的罪行。这些东胡夷族自立国以来就屡屡进犯我辽东及汉四郡,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更是在建兴年间,趁凶胡乱国之际,不但侵占汉四郡,并将玄菟郡洗劫一空。如此滔滔罪行,还不足以让他们亡国灭族吗?我要告诉他们,疾霆不是屠夫,是我北府英雄,是我北府的陈子公(陈汤)!”

    “军主我知道了。舆论造势,这是我们北府的长处,我晓得如此去办了。”张寿点点头答道。

    “疾霆沉勇有大虑,多策谋,喜奇略,行军动似雷霆、疾如霹雳、势胜怒涛,是我北府将领中杰出者。为了平定东胡、高句丽,真是难为他了。”曾华低首沉缓道。

    “自疾霆为北海将军起,我时常与他通书信,论述时局战事。所以他也明了我的战略目的。漠北是我华夏动荡祸乱根源之一,自匈奴起就有北骑屡犯中原。而东胡……”说到这里,曾华不由在心中长嘘一声。做为一个穿越人士,他当然知道东北那个地方是多么富饶,也知道那里也是中原祸乱根源之一。从契丹开始,到女真,满清,哪个不给华夏百姓带来无穷的灾难,哪个不让华夏文明历史倒退?但是现在曾华却无法说出这个原因。

    “东胡和高句丽是我东北的一个大毒疮,尤其是高句丽,谁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如果我们被高句丽的谦卑臣服给蒙蔽了,一旦我们将注意力转向他处,这些狼子野心的家伙肯定会趁机吞并东胡,扩张势力,进而趁机发难,进犯边境。他们的地理位置太敏感和重要了。”曾华细细说道,并最后总结道:“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说到这里,曾华不由地长叹一声:“为了这句话,疾霆不过二十多岁,居然惹上无数杀孽,真是难为了他。疾霆为人你应该知道。”

    听到这里,张寿不由想起了那个站在曾华身后的害羞“大男孩”,他当时担任曾华侍从武官,时时跟随左右。熟悉的重臣总是喜欢对这位年轻的军官开玩笑,尤其是甘芮、徐当、张渠一伙人,而每次玩笑都会让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军官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