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赜定定瞧了那手腕,想起来那丫头的一截皓腕,心道:须得配上好的玉镯才相衬。

    这么一想,他突然惊心起来。酒席散去,外头下了瓢泼大雨,丁谓上前来禀告:“爷,外头下了大雨,江面起了大风,船工说这段江水艰险,夜黑不宜行船,靠岸停得半日,天亮才能行船。”

    陆赜开船的时候就吩咐了,五日到达,不许耽搁。丁谓知道他的性子,一向严苛,来回话也怕他发脾气责骂。

    不料,陆赜听完,便笑:“可见这是老天爷的意思。”随即吩咐丁谓:“靠岸下船,从这里骑马赶回南京要几个时辰?”

    丁谓呆住,愣愣道:“回爷的话,只怕须得三个时辰。”

    丁谓不知爷要连夜赶回南京干什么,纵然落下什么东西,打发底下人去取来就是,何苦要冒这样的风雨,亲自骑马回去呢?

    只不过,他一向晓得,大人吩咐自己便去做就是了,不该问的不要问,当下一路冒雨,赶回南京。这时候已经是半夜,又拿了令牌叫开了城门。

    丁谓就见陆赜往国公府方向去,未进门,便绕到后街。

    丁谓暗暗惊心,原不是回国公府,而是来接凭儿姑娘的。叫开门,问了话,这才知道黄娘子之处。

    回程的路上,丁谓总是不自觉地望向陆赜的马车,他心里实在好奇,凭儿姑娘那样忤逆爷,爷为何反而这样念念不忘呢?

    …………

    秦舒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船上了,身上的衣衫已经叫人换过了,只穿了一件白色暗纹的中衣,脖颈处仿佛落枕一般,酸疼得厉害。

    她望着头顶的天青色帷帐,绣着翩翩而去的仙鹤,呆呆瞧了半晌,耳边是涛涛的江水声,终是苦笑起来。

    门咿呀一声被人推开来,陆赜一身沉香色的程子衣,走进来站在床前,问:“何故发笑?”

    秦舒盯着帷帐上的仙鹤,看久了,那仙鹤仿佛要飞出来一般:“身世浮沉雨打萍,一生向谁去?”

    帐上四角悬挂着蓝釉玲珑香炉,陆赜轻轻一碰流苏,便发出泠泠的响声,他站在床前,高大的身躯挡住烛光,一片阴影笼罩而来:“有些人是树木,有些人是牡丹,有些人是藤蔓,再有些便是浮萍,生来便是如此,自有各自的造化。你生性倔强,把自己比作浮萍,却不去做牡丹。殊不知,爱花人日日锄泥,只盼花开。”

    秦舒听了呵呵笑起来,陆赜皱眉:“又是为何?”

    秦舒抻着手,从床~上坐起来,青丝垂下,松松绾就:“爱花人?呵呵,倘若我爱这株牡丹,只叫它长在肥沃的土壤里,而不是把它摘下来戴在头上,不过几日就叫它枯萎而死。”

    陆赜冷冷瞧着她,半晌抿唇道,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外头风雨甚大,现成荫蔽不要,非要去受风吹雨打?”

    秦舒缓缓转头,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对于我来说,你才是最大的风雨。我本活得好好的,虽然清贫却也自得其乐,叫你强虏至此,远离亲友,背土离乡。似你这般,瞧上哪个女子,也不问别人愿意不愿意,便用强逼~迫,纵然是浙闽总督,手握权柄,也不过是个二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