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肃夫人低声道:“可是皇贵太妃……陛下毕竟是……”

    “陛下是什么?天下共主?“孙氏不觉嗤笑一声。

    ”你这样想便是痴了!他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天下共主呢?不过是替姐姐受群臣朝拜的人罢了——皇贵太妃谨慎,也聪明。她晓得审时度势,也正因为时和势都证明隆升的优势,所以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有朝一日隆升失势,她也可以推辞说以隆升当时之盛,她不敢不以她为尊——那时候,群臣顶多说一句皇贵太妃软弱、有失贵人尊严,但除此之外还能如何呢?难道还能为一个人一时的懦弱废了她皇贵太妃的尊位?不可能。所以皇贵太妃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她没什么可犹豫的。”

    端肃夫人沉默半晌。

    “我原以为皇贵太妃是……”端肃夫人说到此处又觉议论长辈不妥,遂有些不安地住了口。

    孙氏却知道她想说什么,当下便摇摇头。

    “我这位谨妃姐姐并非是市侩之辈——我说这话,并非仅仅是因为我落难后曾受她善待,而是她这个人的确有贵人体统。但是么……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没法儿免俗——她的裕康今年也十四了,再过两年,先帝丧满三年,裕康便十六了,正是该嫁人的年纪了。皇贵太妃母家不强,替她们张罗不了什么。所以她若想为裕康挑个好的,就得靠隆升、就得讨隆升喜欢。”

    端肃夫人迟疑片刻,摇摇头,“裕康长公主很得长公主喜欢,姐妹情分很好,哪还怕挑不着最好的?”

    “为什么不怕?她母女一切都在隆升,但隆升今日喜欢,不等于两年后还是喜欢——这就好比是内宫争宠:今日有宠,明日也可能无恩,若想一直有恩,与其寄希望于施恩之人心中有你,不如自己多去人家跟前儿转悠几圈、讨好讨好。”

    端肃夫人本还肃容听着,但听至此处,还是不觉笑了。

    孙氏也是一笑。

    “而且,不但是裕康,她娘家人恐怕也来求她了。”

    刘家人为何求皇贵太妃,却是无需来问的。

    ——先帝在时,因刘律声试卷已经丢失、不可能再在榜中有一席之地,便以贵妃侄为由授职安抚。但虽说授职进了国子监,毕竟也只是个八品的监丞,且自进了国子监,先帝对他也再只字不提。不过刘律声毕竟是公主的人,旁人也都觉得,陛下置之不理也不稀奇。

    但先帝驾崩、公主得势之后,刘家和刘律声除了在谨贵妃得皇贵太妃的尊位时获了一份连带的赏赐之外,仕途上居然毫无进益。

    一开始众人都不明白,到后来还是孙氏提醒了皇贵太妃。

    ‘皇贵太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孙氏当时笑着说,‘昔日齐家仗着自己在文坛的威望妄图左右天下文人士子之口——长公主亲眼见过那本事,好不容易废了有这本事的人,怎么会亲手再扶持一个齐家第二呢?所以,倘若齐家尚在,刘家便有平衡他家的功效、自然也有高升的余地,但如今齐家一蹶不振,刘家还有什么用呢?若不是皇贵太妃往日辅佐有功、为人又谨小慎微,只怕刘家连个皇贵太妃也出不了。’

    ‘而且,刘家既然都有一位掌内宫大权、又有儿子的皇贵太妃了,那无论如何也不可在朝堂掌权了。’

    话说至此,皇贵太妃哪儿还有不明白呢?

    ——皇贵太妃本来也许也已经认命了,但是偏偏这个时候许泠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