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檀心中愁苦不堪,他以为自己是个自私凉薄、心狠手辣的人,什么稚子无辜,怎么会比自己的性命权势重要,然而一想到舒王府上下鲜血四溅的场面,夏侯檀却无法入睡。

    他在少年时看过无数帝王传奇,无一不是坚韧果敢、手起刀落、杀人如麻,他佩服那样的杀伐决断,是以心向往之,如今……

    自己真的有勇气,背负下这样的罪孽吗?

    夏侯檀翻了个身,又想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果舒王一脉被绞杀殆尽,自己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年少时心心念念的那一刻,位极人臣之后指点江山,臣民拜服、大权在握,如今才发现,如水中望月,不可攀折。

    眼前人山人海、群臣朝拜的画面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除夕夜那天,赵舒珩伸过来的手。

    他想起师父的教导,孩童时期在学堂里读书认字,勿以恶小而为之。

    他辗转反侧,最后不知道怎样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大地突然被冬日的暖阳笼罩,和煦的阳光透过高墙的小窗子照在夏侯檀脸上。

    他伸出一只手挡住。

    刺眼。

    这件事由自己而起,合该由自己来结束。

    是生是死,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夏侯檀检查了一下牢门的锁头,轻轻一扯便断开了,他吓了一大跳,随即想到是萧朗星的安排,于是等到狱卒换班的时候,避开人群从大牢往前厅去,见到正在衙门里头办公的傅从雪。

    靖王府守卫森严,想混进去见到靖王,以他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况只能假扮成傅从雪的侍从。

    他打定主意,正想寻个侍从打晕了换下他的衣服,却发现早有人替他打点好一切,回廊下摆着一套侍从的衣服、一个腰牌和一张人皮面具。

    夏侯檀心中苦笑,萧朗星还真是准备周全。

    他谎称自己喉咙不适,不与人说话,不费吹灰之力混进了仆从中,一路跟着傅从雪的轿撵回到了靖王府。

    进了王府,傅从雪换下官服的空档,七八个仆从上前伺候,除帽、脱衣、换靴、净手,厅中一时人多了起来。

    此时,傅从雪身边一个侍从开口道:“主子吩咐等会便过来,公子不必过去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