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六章

    晚上九点刚过,激战了三个半小时伤亡惨重的鱼台守敌终于顶不住第三军团五个师的两面夹击,特别是安毅独立师歼灭皖军第六、第九师之后飞速攻占顺河镇,并乘胜攻打鱼城断其后路的消息传到鱼台后,敌军终于全线动摇,贺耀祖见状再次派遣仅剩三千余将士、休息不到六小时的杨永清八十二师加入战场,一举突破敌军中路防线,敌军副军团长兼军长袁家骥死于乱军之中,贺耀祖也算报了麾下师长龚宪殉职的一箭之仇。

    一路向北狂逃的皖军四个师残部在胡家林指挥的炮团重击下死伤惨重,顾长风率领的独立师第一团和七十二师两个主力团于九点四十分强攻鱼城得手,随即占据敌军阵地,对北逃之敌展开猛烈阻击,为巩固胜局扩大战果奠定了坚实基础。

    贺耀祖、夏斗寅指挥的四个半师一路追杀,死咬不放,一直杀到北面十一公里的王鲁镇这才停下脚步,一万八千余官兵押解三千余名俘虏和大批缴获物资返回鱼台。

    至此,震惊全国的丰沛战役和鱼台战役落下帷幕,三天之内损失了五万五千精锐的皖系军阀孙传芳从此英雄末路,一周之后彻底退出争霸天下的大舞台。

    屋漏偏逢连夜雨,镇守金乡一线的四个师又两个旅孙军,在石友三和方振武的猛烈夹击下打得非常艰苦,突然传来第六、第九师在丰县全军覆没的消息,金乡守军顿时军心大乱,完全失去了抵抗的信心,于次日凌晨尽数撤出金乡一线逃往济宁,谁知猛将石友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敌人撤到一半石友三突然挥师猛击,打得敌人魂飞魄散,溃不成军,扔下一切辎重没命逃跑。石友三破敌之后发足猛追,一直追到济宁西南方二十公里蔡河南岸的马店这才停下脚步,清查战果。这一仗石友三缴获无数枪支弹药,就连攻入金乡的方振武第四军团也受益不浅。

    次日上午,胡家林、顾长风和路程光把防区交给第三军团指挥部,率领独立师所有弟兄和七十二师弟兄,护送七百余名牺牲弟兄的尸体、一千八百余受伤弟兄和大量的武器物资缴获,乘座炮团和后勤科的三十六辆卡车返回丰城。

    车队刚开到丰城城北,就看到工兵营、后勤科和教导团的三千余名弟兄精疲力竭地躺在刚刚填平的战壕上,昨晚提前返回的三十七辆总部卡车正在宽阔战场上来来回回地碾压,原本战场上随处可见的、让人触目惊心的残肢断臂和内脏脑浆已经看不到了,密密麻麻的弹坑几乎全都被填平,弟兄们这才知道原来留在家里的三千多弟兄足足干了一夜埋尸灭迹的脏活。

    受伤的一千余弟兄加上原有的三十三军的一千多伤员被及时送上总部卡车返回徐州救治,辛苦了一夜的万余名独立师官兵匆匆用过午饭埋头睡觉。

    安毅给第三军团司令贺耀祖发去致歉电报,陈述自己无法赶到鱼台一聚的原因,随后迅速召开营以上军事会议,安排全师返回徐州城北大营休整的行程。

    在连续两天两夜的战斗中,独立师官兵战死五百二十七人,受伤一千四百余人,七千五百余人的七十二师如今只剩下了四千余人,加上七十一师首战战死的两千余人在内,短短三天时间,安毅指挥的三个师官兵牺牲总数达到了惊人的五千二百余人,受伤总数近八千人,七十一师目前在沛县驻扎休整,七十二师暂时驻扎丰县。

    下午三点,疲惫不堪的独立师官兵整装待发,潘善斋率领麾下数十将校前来送行,虽然这次大战七十二师自身损失惨重,但是潘善斋和他的弟兄们却没有任何的怨言,剩下的四千余将士中大多数是长期跟随的老兵痞子,连续两天两夜的战斗中,他们整个师的战斗力跃上了一个新台阶。昨天深夜,安毅就履约把八万大洋、缴获的三千支步枪和一百挺轻重机枪、二十四门火炮、一批军用物资分给了潘善斋,并将其千余名受伤弟兄送回自己的徐州大营治疗,郑重承诺帮助七十二师培训两百名炮兵。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获得过善待、也从没有富裕过的七十二师将校对安毅和独立师感激涕零,因此全师只要站得起来的营长以上主官都来送行,并向安毅保证优待仍关在城中的四千多名皖军俘虏,不愿留下当兵的每人发给两个大洋的路费。

    缓缓南去的车队中,安毅和麾下十余名将校同坐在一个车厢里,精力过人的顾长风指着擦肩而过向北疾驰的各种车辆,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一路过来碰到这么多卡车轿车,里面的人似乎都是些文人模样,这个时候他们北上干嘛?”

    安毅转头望了一眼,低声回答:“应该是各大报社的记者和党部的宣传人员……昨日下午,总司令部将丰沛战役的情况通报全国,晚上就有两个《申报》记者赶到,想进入战场实地采访,但被我们的哨兵拦在了外面,后来我问一直跟随我们采访的‘东方新闻社’记者晓峰,他说明天将会有更多的记者过来实地采访,估计各国新闻社派驻的外国记者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新闻。我见情况不对,立马命令留下来修整的弟兄们清理战场,把那些尸体肠子断手断脚全都埋在弹坑里填上土,天没亮就请俞大哥的三十几辆车来来回回碾压结实。之前德叔来了个电报要我们清理好战场,我还以为能歇息一天再干,没想到记者动作这么快,只能让弟兄们遭罪了。”

    路程光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方圆十里的战场全烧焦了,出完口心中的恶气还得善后,估计几千弟兄睡三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顾长风看到赵瑞一脸苍白的样子,畅声大笑:“怎么样?老赵,还是上前线打仗舒服些吧?小弟从奉新之战就开始埋人,一直埋到去年八月份解甲归田,深深体会到这种滋味的难受啊!”

    “那是肯定的,谁愿意干这破事啊?老子从昨晚恶心到现在,至今肚子仍在翻腾呢!”赵瑞没好气地回答惹来大家一阵笑声,文雅如赵瑞这样的人也说了粗话,显然是心里很不好受了。

    靠在车厢边的鲁逸轩感慨地说道:“没来之前,听外人说独立师这样好那样好,天天都能吃上肉,真是有钱有名有地位,进来之后才知道这一切的来之不易,咱们打硬仗的残酷过程别人没看见,只看见结果,超过其他友军数倍的艰苦训练别人不知道,只说独立师打仗训练有一套,这三个月来,小弟终于明白了其中的艰辛,也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和满足,想了又想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比那些依然在苦苦追求一官半职、追求荣誉和地位的师兄弟们,我要幸福百倍。”

    新来的弟兄们深有同感,纷纷出言附和,胡子拉碴的胡家林摸着腮巴:“别幸福这么快,等过几天你们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