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其实发现了自己这个儿子,好像走神了。当进御书房,行礼跪叩,一听“免跪”二字,屁股就落在了脚后跟上,完全没注意他的外祖父郑备还不敢免跪,要这还不算出格的话,眼睛每隔数息就偷窥他的中女史算怎么回事?害得他也时不时就用余光瞥着瀛姝,中女史明明很尽职,全神贯注,拒绝跟任何人眉来眼去。

    司空木蛟没听见父皇的问话。

    他可太怀疑中女史了,中女史没入宫前,他的母妃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从来没有像昨日那般疯狂过,甚至叫嚣着干脆兵谏,豪横的作风实在让人……心惊胆颤。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家母妃的崩溃是因为中女史之故,可他总是忍不住怀疑。自从王瀛姝加入后廷,发生了太多的事,虞皇后的发妻光环黯淡了,居然跟心腹刘氏两败俱伤。

    李嫔莫名其妙受宠,石嫔竟能幸免于难,司空南次被授予了监管宫卫的要职,细想来这些事件之后都和中女史脱不开关系,他的母妃被当头一记重击,就真和王瀛姝这个中女史无关吗?

    司空通的问话没得到回应,先就觉得尴尬了,更尴尬的是郑备,想了一想,还是干咳了两声,结果……瀛姝先被干咳“惊动”了,很困惑地看了一看郑备,三皇子却依然没有反应!

    “三郎!”司空通重喝一声。

    三皇子才如从梦中醒来,迷茫地注视着他的父皇。

    郑备却忽然灵机一动,笑道:“三殿下心忧郑贵人,可明知陛下不会无故发作,本是犹豫不定,在未知陛下是否消气的情况下,迟疑着应否为郑贵人求情。三殿下倒是极其仰慕中女史的,谁让中女史不过及笄之岁,竟真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呢?便是连神元殿君,对中女史的才华都很是赏识,果然还是临沂公会调教人,我朝的名门闺秀不知凡几,唯有中女史的才华不弱须眉,确是让人敬佩。”

    这顶高帽子扣下来,瀛姝也觉得尴尬了。

    郑备这只老狐狸,再是奸滑,也不能这样无中生有吧?三皇子仰慕中女史?哈!三皇子虽不像二皇子似的四处留情,但也从没仰慕过任何女子好不?仰慕是何意?敬仰崇拜,三皇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子,当年的三皇子妃和他还有青梅竹马之情,不是典型的父母之命,结果呢?宫宴时无非是走了一会儿神,举杯落后半拍,三皇子就能当众拉长脸,只差没有把他的正妃当众教训了。

    只是此时的场合,瀛姝是不好说话的。

    司空木蛟终于如梦初醒,叩首道:“儿臣因为忐忑不安,未留意听父皇的询问,是儿臣愚昧,父皇恕罪。”

    三皇子没有顺郑备已经搭好的台阶,多少让司空通颇觉安慰:郑备这个老匹夫,当我的面前,还敢操控我的亲儿子,哼,三郎好样的,还知道亲疏有别。

    脸上却严肃,沉声道:“罢了,朕明知长平公今日的来意是要为郑妃讨个公道,因此才让中女史侍录,未传外臣,朕就明说了罢,如果朕真要按宫中法度判罚,郑妃免于死罪,都是朕看在三郎的情面上对她施予宽谅了!

    长平公,三郎,你们应该都知道了益州军失利之事,此事为机要,你们从何得知?”

    三皇子如遭雷击。

    郑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万万没想到陛下发作长风殿,竟然是因为这样的事故引发!

    “朕处罚皇后,也是因为皇后在朕的乾阳殿安插耳目,念在太子的情面上,给予了皇后悔改的机会,同样,关于郑妃的处治,朕也顾及了三郎的情面,郑妃不知反省,只以为她的罪行没有暴露,竟还敢怂恿长平公及三郎来质疑朕的决断,长平公,不然朕干脆宣告朝堂让位予公卿,朕深感力不从心,长平公既有辅政之能,想必也笃信郑妃可以统御后宫……”

    “臣该当死罪!!!”郑备一个响头就重重磕下去了。

    瀛姝搁了笔,成为了摆设,她其实已经确定皇帝陛下若没有让郑备心服口服的把柄,绝对不会给予郑妃如此一记重掴,但用手掌打脸面,其实伤不到筋骨,陛下这么行事,是先让郑妃暴怒——郑妃暴怒的方式不会先针对贺夫人,必将针对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