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姝无法预料到事态的“离轨”,明里暗中那些重生人的存在,早就令得不少事轨都发生了改移,非必要情况,她甚至已经放弃去推断某人是否拥有前生记忆,她甚至做好了暴露自己的准备,当她笃定南次已经有了决定时,她就把自己当成了南次的盾牌,她得比南次更加吸引司空北辰的关注。

    不得不说,申女执其实隐藏得极好。

    做为一个有望脱身宫廷的宫人,申女执的欲求简单明了,无非就是想查明宫里的恶鬼,阻止更多的宫人遇害,平凡普通的人,曾经无欲无求地渡日,身后没有值得眷念的往事,眼前道路一团迷惘,从生到死,似乎永远都被看不见绳索的牵引着向前,走着走着,把自己的名姓都要忘记了,突然间就被神奇的力量推回来,申女执就想:难道上苍让我重新再走一遍人生,我还要在迷雾里,不知因何而生,去向哪里,不知这样活着究竟有无价值么?

    似乎投身为人胎,还不如一株花木,哪怕做为一颗野草,终归不是一无是处。

    她于是有了想要完成的心愿,或许可以称为事业,申女执觉得当一个人至少得有志向,才会胜过草芥和蝼蚁,她的重生,也才不似荒唐的恶作剧,只为了再历一遭苦累孤凉。

    她打算以自己作饵,就料想到了将要经历的危险,她不惧死亡,但在把恶鬼揪出来除掉之前,她不能暴露她是重生人的秘密,她担心恶鬼也是重生人,得知这个秘密后就不会上当了。

    她还知道已经发生一些和前生完全不同的事,有一个她认为必须保全的人,也需要隐藏这个秘密,她才务必要小心谨慎,守口如瓶。

    她实在是谨慎,把瀛姝瞒过去了。

    掌娴的死已经在事轨之外,司空月狐因此命案怀疑恶鬼就是吕安是新事轨的必然延伸,而申女执被贬遣来瑶华宫其实是简嫔替她运筹的保身之策,并不是司空月狐作下的安排,这不能成为司空月狐也为重生人的证凿,瀛姝现在的设想,也只能到何女执会因潘持获罪,担心丹施已被安置在外的事实被揭穿这一步。

    在瀛姝的心目中,吕安不是一个最危险的人物,她有许多办法能把吕安先行除掉,但现在问罪于吕安,甚至寺祈,无疑会让司空北辰逍遥法外,甚至她还助了司空北辰一臂之力,替他杀人灭口了。她来瑶华宫的目的不是要察纠吕安的罪行,而是证实她的推测,以便安排接下来的计划。

    在建康宫里,吕安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动手行凶了。

    宫里的巡防仍由南次负责,并未松懈,而吕安之所以来瑶华宫其实根本不是为了逃避审查,他得杀人,他摁捺不住凶性,他极度憎恶那些飞扬跋扈的宫女,尤其是那些好用恶语伤人者,瀛姝曾经调看过不少地方官衙记录的“极凶命案”,凶手无论是以什么人做为目标,相同之处都在于嗜杀成性,可吕安到底还是具有特殊性的。

    因为吕安的身后,有司空北辰这个太子在替他“清扫”杀戮场。

    瀛姝没有接触过那些不以自身仇怨、利益滥杀的极凶之徒,不知他们是否真的不惧罪行败露身受极刑,她甚至还想不通吕安前生时为何真能被她胁迫,助她这太后掌执国政后又甘于退居瑶华宫这座“弃苑”,或许是真的嗜杀成性?甚至于把富贵荣华都视为浮云了?

    她能肯定的是,吕安畏死。

    因此当司空北辰不得不把寺祈推出来当成恶鬼处罪之时,吕安默视这个重要帮凶成为他的替死鬼,他甚至还避至了瑶华宫,因为建康宫里的恶鬼已经不存在了,不能再有宫女被“恶鬼”索命,也只有在瑶华宫这么座完全被她忽视的“弃苑”,恶鬼的存在才不会惊动台城大内。

    司空北辰对吕安的信任,也真可谓超乎寻常了。

    因为他知道吕安嗜杀成瘾,且难以戒除,如果司空北辰前生真让她殉葬,新君登位,虽有朝臣辅政,可内廷就会完全为刘氏、吕安掌控,按常理来说,“恶鬼”再现建康宫就不会受到追究了,因此,吕安不应背叛司空北辰才对。

    瀛姝从一个疑云走出来,又走进了另一片迷雾,不过她能笃定吕安此时在建康宫里是不敢行凶了,这对于一个嗜杀成性的人来说,还真是极大的折磨。

    她还得继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