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绣尚不知下午即墨浔跟稚陵之间说了什么,她自己全然一片好心,回道:“陛下,臣妾刚刚去看裴姐姐,她病得又厉害了些,卧病在床,一时半会儿恐怕不宜出行。明光殿是军政要地,宫人们进不来,臣妾便主动说替裴姐姐来找。”

    “什么叫‘又’病了?”他漆黑眼里微微一闪,扫了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吴有禄,吴有禄忙地说道:“陛下,老奴也不知此事。”

    程绣愣了愣:“陛下不知?三日前,裴姐姐忽然发了高热,一直有些反复。臣妾刚刚去看她时,好像比那日烧得还厉害了。”

    她没听到即墨浔的动静,补了一句:“许是裴姐姐忘了告诉陛下了。”

    半晌,她只听到即墨浔微沉的呼吸声:“……她不是忘了。”

    说着立即大步出了殿门,吴有禄在后头追他不及,直叫他:“陛下,陛下去哪里?晚膳已备好了!”

    程绣在后头说:“陛下,钗、钗子给臣妾吧?”但已看不到人影。

    ——

    泓绿又端来了药。

    她轻声唤醒床帷里躺着的她家娘娘,撩开了帷帐,烛火明灭里,只见稚陵脸色苍白,缓缓睁开了乌黑双眸,费力撑起身子,看了一眼她端来的药碗,轻声叹息。

    乌黑如墨的长发垂在肩前背后,她抬手撩到耳后,并不想喝,叫她先放在床头小几上,问她:“程婕妤回来了么?”

    泓绿依言放下药碗,回道:“娘娘,程婕妤会不会不认得那支钗子模样……?”

    稚陵掩着唇角咳嗽了一阵,咳得厉害,好半晌,才平复下来,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泓绿说:“娘娘素日里只爱戴着它,是有什么意义在么?”

    稚陵垂眸笑了笑,嗓音略哑,掺着些怀惘:“它是我母亲的遗物。”

    泓绿惊了惊:“啊……奴婢失言了。……”

    稚陵只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怪她。

    母亲给她簪上白玉钗,把她送到了即墨浔的枕边,就投江自尽了。

    母亲望她好好活下去,她便要好好活下去。

    思及此,她转过脸望着搁在床头小几上的药碗,心里叹息,那么,这样苦的药……逃避不了,还是得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