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正在攻城的帖木儿帝国军队也发现了从东方奔袭而来的大明骑兵,一个明证便是攻城的石砲越来越稀疏,城中熊熊燃起的大火也渐渐的被扑灭。而且,各种写着不知名语言的旌旗和大纛,都渐渐朝着明军所在的东方调集了过来。

    围点打援,这些帖木儿帝国军队的目的显而易见。

    马哈木原本还想趁着对方惊惶之际,先下手为强,领兵上前冲击一阵,但如今看来,对方已有了防备,贸然上前,恐怕反而是正中下怀,是以选择了按兵不动。然而,另一支队伍的领军阿都钦却无马哈木这般的眼界,其出身低微,却是不通这些兵策军略,看不出对方已有了防备,反而是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手中战刀直指敌军大纛所在。

    “长生天的勇士们,为了燕王殿下的荣耀!”

    蒙古降军们发一声喊,也没有什么章法,斜斜朝着帖木儿帝国的军队撞去。

    虽自称亦是黄金家族一系,但此时的帖木儿帝国,其实伊斯兰化的程度更甚之于蒙古化。且又因其国多与突厥势力接触,其战法,亦多有突厥人的影子。他们的军阵之中有骑兵,更多的却是手持弯刀大盾的伊斯兰步兵。且骑兵之中,也是手持利器的冲击骑兵更多些,甚至还有骑着骆驼的驼骑。

    阿都钦率领着的蒙古降军们,仍旧是想要采用蒙人最为熟稔的“曼古歹”战术,一群弓骑兵疾驰着,在帖木儿帝国军阵的前头穿插而过,军士们引箭弯弓,漫天的箭矢如飞蝗一般射向这些帖木儿帝国的军士们,使得天光都为之一黑。

    帖木儿帝国一方,领军的将领大喊了一声听不懂的语言,随后低沉的号角响起,令旗翻飞之下,训练有素的伊斯兰重步兵们齐刷刷举起圆盾,当当当的箭矢击盾之声不绝于耳,倒下的士卒却寥寥无几。

    阿都钦见箭矢并无大用,不由大怒。他昔日,服役于瓦剌军中之时,常听也速迭儿与乌格齐哈什哈等人吹嘘蒙古人的荣耀与强大,如今虽降服于大明,也只觉得这天下间唯有大明的军队能够胜过蒙古人,又何尝将这些奇装异服的怪异军队放在眼里?他立功心切,索性丢了弓箭,又拎起了挂在马鞍上的大刀,大喊道:“冲过去,踏平他们!”

    蒙古骑兵平素多为弓骑,关键时刻,却也能冲阵破阵,听见主将呼喊,降军们并不犹豫,干脆止了放箭,专心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震天彻地的喊杀声中,阿都钦率领着的蒙古降军与帖木儿帝国的中军战成了一片。蒙古降军如同一记重锤,轰的砸在了那些列成阵势的伊斯兰步兵的军阵里。伊斯兰步兵组成的阵列被杀的节节后退,但同时,阿都钦的推进势头也被阻拦,战线的推进越来越慢,几乎要陷入混战。

    骑兵冲阵,最怕的就是不能一鼓作气的冲而破之。如若陷入混战,失去了轻骑兵最为优势的机动性后被合围起来,其与待宰的羔羊无异。

    帖木儿帝国的将领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两翼处的突厥骑兵开始行动了起来,这些骑兵是正儿八经的冲击骑兵,身上虽不至于如欧洲重骑兵一样身穿铁罐头一样的重甲,但连人带马却也皆由坚韧的牛皮甲覆盖。眼见阿都钦所部被中军步兵拖住,两翼骑兵如螃蟹的两只蟹钳一般伸出,要从侧后方将这一支蒙古降军夹击的片甲不留。

    “阿都钦,撤军!”

    幸赖马哈木见机的快。见到阿都钦没有停下脚步,马哈木立时便反应了过来。当时他便汗如浆下,而后立刻下令麾下军兵赶紧随他上前。马哈木这一支军队多有他绰罗斯一族的嫡系,因此无论的组织度还是训练,皆比起自草根的阿都钦要来的精锐许多,他一反蒙古人的寻常做法,让骑兵们紧密抱团,气势汹汹的,就朝着那些想要合围阿都钦所部的突厥骑兵们驰来。

    同为冲击骑兵,有时候比的其实就是个气势。马哈木并不放箭,又让骑兵们抱团冲锋,卷起的黑色烟尘可谓是铺天盖地。帖木儿帝国的将领顿时就有些左右为难,继续吃掉被步兵拖住的那一部吧,相当于对这些冲过来的蒙古骑兵露出屁股;不管被拖住的那一部,直接命令骑兵和这些蒙古骑兵对冲吧,那局面又成了以硬碰硬,这一番围点打援的布置就算白布置了,殊无必要。

    左右先前那一部莽撞的已经丢下了不少尸体,第一阵已然算是胜了,且自己一方军力占优,徐徐图之便是,何必再冒此风险?因而帖木儿帝国一方将领令旗展动,两翼突厥骑兵勒马停止了合围,中军处,险些陷入混战的阿都钦也在马哈木的接应下,徐徐开始撤退。

    不多时,朱棣、费聚带领着中军的一万明军,抵达了战场,大明日月悬天旗,与帖木儿帝国的黑天三赤日旗,开始在战场上遥遥对峙。

    “为何不等殿下大军抵达?平白的损了我等的军心士气!”费聚对前军两员降将败阵,大为光火,拿着手中马鞭,就想抽打跪在地上的马哈木、阿都钦二人泄愤,被朱棣劝住之后,犹自忿怒不止。

    “殿下,阿都钦丢了殿下的威风,本该去死。但阿都钦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