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洪山的山顶,那座有不少岁月风霜痕迹的破木屋子,在那位孤高老者与世长辞时便交代给了山腰处“凉洪寺”的僧人。

    或许世俗的草夫只当出家的和尚是一帮装模作样,成天游手好闲的秃驴,说是看破红尘实则为道貌岸然......但凉洪山出来的这两位少年可都是打从心底敬佩“凉洪寺”的方丈,有时真的很令人好奇,强如师父这种修有通天手段的大能,为何会放下身段同一位空有一张和善毫无杀伐的嘴,却没任何武技或功法的寺庙高僧好声好气?

    凉洪寺的尼姑或是沙弥,一个个都很平和,与骚乱的世俗格格不入。可以说,在这里动怒是一种罪。

    那顾鸣偶尔心血来潮,让门下两位弟子学会“以德服人”,喻家本就有不少学识的师兄倒是听进去了小半,谁知那小几月的莽夫师弟居然学了个“君子动手不动口”回来。

    人最不能改变的便是人会改变。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喻客川试图成为玩世不恭的公子,杨泷想打败随心所欲的强者。

    云层当空,有无数缕金丝落下,透过树的枝叶,在地上扑成一片一片的碎影。

    三人成行,喻家的提剑公子和撑着油纸伞的绥山贵姑娘并肩走在前头,凉洪山的小弟子灰溜溜地跟在屁股后,边抱怨着前面两人“尽不干些人事”,边低垂着头,偶尔瞥一眼东方那轮即将升至上空的烈日。地面反射的金光让眼球颇感不适,却找不到一个安放视线的地方,杨泷仰起脸,一手捂住自己的双眼,长叹一声。

    数年前,日出清晨至正午时分的这段山路一直是不可磨灭的痛苦回忆,当朝时走在这片直直迎着东方的坡面,后脖颈总是被晒得滚烫赤红。

    上山的路是喻客川和杨泷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凉洪山有许多条路能够上山,无论是哪一条,每每看到“凉洪寺”的牌匾,或是被锯了几根枝干的百年松,又或是挂在青苔石壁缝隙中的废弃鸟巢......他们便能在脑海中构建出凉洪山四通八达的山路以及自己身处的位置。

    杨泷瞄到眼角一闪而过的几根枯干的藤蔓,没有回头,自言自语地说着:“这回是青石板阶的那条路啊......”

    走在前头的喻客川笑了笑,冷不丁补充了一句:“这是最轻松的一条了吧......就是太阳晒了点。”

    身侧时不时有蝴蝶蜻蜓之流飞过,安芷玉看着头顶数丈越飞越高的蝴蝶,她伸出纤细的手指。

    “喻客川,你能抓到它们嘛?”

    提剑公子眯了眯眼,眉下炯炯有神。

    随着上空的小生命飘动,安芷玉本以为他要开始吹起参天大牛,谁知片刻后三公子却摇了摇头。

    “真的假的......”

    姑娘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