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末尾。

    本该是“圣颂节”的日子,士兵们已经有两年没过了。按宣传的口径说,这是不被教会愚弄的进步,一个虚假的节日没什么好过的,但在不好过的异国他乡,抱紧着枪支的人们又在心底里有些怀念。

    怀念的未必是节日,而是和平安宁、在自己的家里和家人挨过严寒的日子。

    据说帝国境内也有在类似的时节祈求丰收的传统,不过现在两方可是死敌。深入敌境的国民卫队成员从壕沟、营帐里探出头,外面也不过是被炮火犁地的焦原,哪里有半点丰收、喜庆可寻。

    他们哆嗦着有些迷茫,自己参加的不是国民卫队吗?为什么防卫到别人的土地上去了?

    好在卫队自上而下一直在做思想工作,大部分人都能明白和理解,在这里奋战就是为自己的国家争取一个安全的未来。“把人打痛了,才能叫他明白咱们是不好惹的!”这话谁都能懂。

    所以在被取缔的节日里,唯一的安慰是来自故乡的一些吃食,士兵们分享着自己珍藏或是家乡寄来的东西。

    过去他们总是抱怨罐头难吃,直到代工厂变成伊斯塔尼后让大伙幡然醒悟,羞愧地表示欠自家工厂一声对不起。倒是偶尔会有神秘的、被抹掉标签的罐头味道尚可,而且和缴获自帝国的战利品有十分甚至九分像。

    就连这些罐头也稀少了起来,而冬装制服和家乡寄棉衣的速度也赶不上冬日变冷和他们北上的速度。

    在火堆边,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略带忧伤的调子飘荡在营地,但进不了指挥所。

    “距离帝都还剩下最后一座大城,奥沃德。它被同名的奥德河东西横穿,分出南北两岸的城区。而沿河为我们准备的就是离帝都最近的防线。”帕斯卡摊开地图:“据说守将是帝国有名的乌龟将军.我们好像和他交过手。”

    保罗不愿意跟着师兄陷入无谓的回忆:“这不重要。关键是我们自己的处境.”

    他把压着地图的所有零碎都拨开,视野豁然开朗,叫所有指挥人员不再局限于所处的位置和附近的战场,而是整个帝国的东部。

    “现在我们深入敌境,脱离黑森林的庇护。我们的右侧将暴露给帝国西部的守军,已知瓦卢瓦境内的帝国军已经逐步回防,向我部进发。另一边,由于我们脱离了海岸线、帝国的海军集结完毕,自海上的补给开始滞后。

    “也就是说,无论军事上还是后勤方面,我们的压力都将陡增。我在考虑还要不要进攻。”

    其他将领立刻说:“我们都快要见到‘尊敬的皇帝陛下’了,怎么能现在半途而废?而且既然补给跟不上,这座城市不就是最好的补给地吗?”许多将军在畅想打进帝都的风光,所以保罗的泼冷水没有人爱听,好在所有人都还愿意听。

    保罗解释:“我甚至在考虑,不是放弃进攻奥沃德,而是停止整个攻势。”他不耐烦地抱怨:“那些政治家,那些在国民会议上喋喋不休的家伙现在在干什么?他们早就应该派遣使者和帝国坐下来谈判。

    “仔细想想吧各位,我们的目标真的是帝都吗?一座别的国家的首都?难道你们要在那里开疆拓土吗?”

    “当然不是,我们是.”

    保罗接过话:“我们是为了保卫祖国。选择以帝都为目标,有好几個因素叠加,首先是从低地公国进攻,正好能突破帝国最强大防线中最薄弱的环节;其次,我们这次的行动是主动出击,牵制住帝国军主力,因为我们的都城和帝国同样是东线最近、最薄弱。因此直指帝都是合适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