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后来的角度看,那些人……真的并不是必须得死。

    可每当安格隆站在事后诸葛亮的角度如此思索时,他的思索最终都会引申到一个问题上——想法很好,可当时真能如想的那样做吗?

    然后安格隆就会再进行一番思考,最终无奈承认确实不能。

    当时他没有管理和计谋方面的经验,在这两个方面是一张白纸,并不是现在这样通过好几年的实践与总结积累了大量经验。强行和那些酝酿危机者周旋的结果绝大概率是弄巧成拙。

    当时他甚至不知道那些人身为奴隶被解救出来,却仇恨角斗士们解救奴隶的行为,完全无法理解。但现在他见识的多了,懂得多了,知道那些人在奴隶主那很受宠,他们无论是当狗腿子还是凭借自己的姿色,聪慧,或者别的什么能被奴隶主信任和重用的特质,他们取得了远超其他奴隶处境的地位和待遇。奴隶要是都成了自由人,他们玩命争取来的东西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至于通过一些计谋让人们辨识出酝酿危机者乃至指摘他们,也是现在看来容易至极,当时根本没有可行性的事。那些人刚刚被解救出来,惊魂未定,他们和义军之间的信任关系还没建立并彻底稳固下来。

    即便如此,也有除让他们死之外的办法处理他们,那就是花费时间精力……可当时义军所有人都有一万件事情要做,那些成为了自由人的前奴隶们,他们连没有奴隶主之后自己该怎么生活怎么安排时间都需要教导和适应……

    “庆幸你继承于我的感性并没有让你变成一个懦弱的蠢货,或者一个没有别人教你代替你做决定的人你就什么都不敢做的喽啰。”

    似是感受到安格隆头脑中的挣扎,帝皇说。

    “如果你当时选择坐视危机发酵,看着那些不敢对你和你兄弟姐妹下手,只敢想着在平民中制造恐慌的人杀戮你解放的自由人,用波及全城的恐慌摧毁你带来的秩序……”

    “如果你这么做那你现在根本不可能看到我,我会把你扔在这个叫努凯里亚的地方当做没有你的存在,就像你另外两个兄弟一样。因为你懦弱到连一个最起码的低劣解决手段都不敢制订和使用,所以你毫无价值。”

    安格隆猛然抬头。

    他的眼神仿佛在问帝皇: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帝皇没有解释,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道理。

    “大远征也同理,这场战争的目标不是我的最终目标,我的敌人只给了我极短的时间,我没时间进行细致温和的管理,我只能用最短的时间将一个星球变成一台战争机器的一部分。”

    “换做是你,你会最终做出一个这样的决策么:用缓慢,细致,温和,妥善……的手段,花费本就不多的时间让一个星球在几十几百年后才能提供物资资源和兵源,直至时间耗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死在一场波及银河的浩劫中?你会这样么?”

    说到这,帝皇松开安格隆,继续道:“你不会,你只会痛苦的做出和我一样的决策,因为幸好你视之为父亲的人没把你养成一个废人,一个因为能感受到敌人的痛苦所以畏畏缩缩的废人。”

    安格隆从红砂中站起来,没有再攻击帝皇,但看起来也绝对不服气。

    秦夏知道,安格隆陷入了一种情感丰富的人很容易陷入的精神内耗中。

    正如当年安格隆选择用一种方式使那些酝酿危机者葬身于蠕虫之口时的矛盾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