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三年,深秋。

    京城刚入秋那会儿,秋老虎烈得很,比盛夏还热几分似的,结果说落雨就落下大雨,开始泛起凉意。

    霜降这日还下了场大雪,鹅毛般的飞雪簌簌而下,比往年提早大概将近半月有余,咕噜噜的轱辘声,咿呀咿呀的碾过厚厚的雪地。

    好在马车棚顶及四周是皮革上漆,能防雨挡雪,车壁做了保暖,内里又有暖炉,身下垫了厚厚的被褥,这一路才不至于挨冻。

    马车内坐着位身着青色长衣,眉目温柔的女子,葱白指尖划过书卷,她抬手将轩窗打开一条缝,冷风争先恐后的往里钻,车内馥郁暖香瞬间清淡不少。

    “您的伤尚未痊愈,小心着凉。”月宁见状忙起身,不赞同女子开窗。

    女子抬手挡了即将被关紧的窗,轻柔嗓音道:“不着急,先叫里面透透气。”仔细听还能听见她声音里的虚弱。

    纤细白皙的指尖搭在窗边,温娘贪婪的猛吸了口凉气,驱散晕沉睡意。她总觉得自己不该这般娇弱,大雪的天气就应当配烈酒。

    可是凉风钻鼻,便是急促的咳嗽声。

    温娘皱眉强忍住喉咙蹿出的痒意,脸色隐约泛白,肺里难受得紧,腰间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月宁没再随女子的意思,赶紧起身关紧轩窗,严丝合缝。

    温娘撇了眼月宁,她坐的位置巧妙的将窗户挡住,虽然咳嗽叫她难受,但她贪图那点儿凉意,温娘不免嫌弃这柔弱不堪的身子,见月宁没有让开的意思,不由眼底露出惋惜,好似除了接受关窗也没别的选择。

    月宁坐在边上替温娘顺气,帮温娘紧了紧盖在她腿上绣百蝶穿花的毯子,又端温茶递给她,宽慰道:“在马车里一连枯坐数日,时间确实难捱,夫人且再等等,咱们就快到了。”

    “嗯。”温娘往后靠上桔色绣花迎枕,闭目休憩。

    月宁见状倒不好再说劝慰的话,只能沉默的守在旁边。为了不暴露身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一路走来月宁都唤其为夫人,但是谁能想到眼前这位容色苍白,仿若大病初愈的女子是大启皇后。

    只是帝后感情一日不如一日,哪怕皇后娘娘为救皇上滚落悬崖,九死一生,帝后之间似乎还是不曾破冰,要不然他们也不该这般低调回宫。

    马车内安静无声,而外面的声音开始渐渐多了起来,好似已经进了皇城街道,四周热闹不已,铜锣声、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不时传入耳中。

    温娘缓缓睁开双眼,凤眸婉转而温柔,望向月宁道:“我想吃饴糖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子虚弱,尚未复原的缘故,语气有点儿像讨糖吃的小孩儿。

    月宁瞧出秦温良情绪低落,也没劝说外头的东西比不上宫里干净好吃之类的,而是干脆利落地挑开浮辉禅玉绿色的帷幕,朝坐在车辕上拿着马鞭的车夫道:“你找一处地停下,夫人想吃饴糖,我给夫人去买。”

    充当车夫的暗五抬了下头上毡帽,冷声说道:“主子有命得尽早回去。”尽管主子并未给确切归期,但是主子说尽快,那就是不能耽搁的意思,所以他们找到皇后就立即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