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酽一路策马疾驰,没多久就停在了法寒寺门口。他拎着路过酒楼时灵光一闪打包来的食盒,翻身下马,熟门熟路的溜进了寺院。

    林夫人一向虔诚,上京后去法寒寺的次数一只手数不过来,沈绝没来季府以前,几乎都是季酽陪同。这个点寺院僧人们多在用斋,季酽绕过前院直奔后堂那几个只供施主小憩的厢房。

    他料想的很准,在边上的一间房内看到了他想找的人。沈绝正坐在书案前,透过窗棂,季酽能清楚的看见他拿着笔端端正正的抄着什么东西。正午太阳大起来了,但法寒寺背倚山林,寺院内处处都是翠竹绿松,山间的风一吹,不但没有燥热,反而带来丝丝清凉的感觉。

    沈绝垂落的发丝被风带起,轻微的晃了晃。看他端坐在纸笔前,书案一侧上还摆着块墨已经研开的砚台——季酽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几次见到这人感受到的那股异香是什么了,那是竹子的清气,混杂着淡淡的水墨气息。

    这是很奇怪的,按理说沈绝也是称心楼教出来的人,而称心楼的姑娘们身上都是脂粉气息——熏的季酽骨头发软——可沈绝没有,他从身板到形容,都不是称心楼一贯的品好。

    “在看什么?”

    沈绝不知何时停了笔,抬头看见了窗框后盯着自己发呆的季酽,笑道。

    这就对了,季酽想,他开口说话的时候,那种咬字,尾音,还有眼角形容不清的笑意,才是称心楼一脉的勾引人的手段。

    “没有,你在写什么?”

    季酽趴在窗口前,眼光扫过他案上的纸张:“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你在抄经?”

    “嗯,夫人说为你庆生,抄经修心,消业障,我就也分了一点来。”沈绝温和的看着他,“生日快乐。”

    “嗯……”季酽好像一下子没意料到,嗫嚅着,“对了,你吃过了吗?”他突然抬头,直视着沈绝的眼睛。

    “没有,早上抄到现在呢。”

    季酽听了,连忙献宝一样把他的食盒提进屋来。他们收拾了案头,季酽把食盒里的菜一样样摆上桌——清炖肥鸭,碧涧羹,羊四软,糖蒸酥酪,梅子姜,冬瓜柞。他不知什么心理,把人酒楼的招牌菜几乎包圆了带来的,沈绝看到那几样荤菜时微微露出笑意:“佛门清地,你也不怕绕了规矩。”

    “有什么,我反正从来没信过那几个秃驴。”季酽毫不在乎,“不过是泥塑木雕的几个像而已,哪有什么法力。”

    “是这样吗?”沈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突然向前凑近了,季酽猝不及防,被扑面而来的幽香迎的屏住了呼吸。一根木着碰上了他的脖子,方头挑出了一根红绳,绳中央是一块装着黄符的小木牌,“那这是什么?”

    季酽有种被戳破的微恼,他把木牌塞回衣服里,嘴还犟着:“我娘给我求的,一定要我带着,说是能帮我避难。”

    沈绝已经退了回来,听到季酽提起林夫人,眼底几不可见的闪了闪,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夫人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那是,小爷我能出什么大事啊,真有不长眼的惹上了小爷,小心我一刀劈死他。”

    季酽耍了个心眼,偷偷的换了用词。他装着无意的样子去看沈绝的表情,见他弯了眉眼,正轻轻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