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这棵足足有十五米高的奎宁树中部,从这里离博特罗庄园的直线距离约有700米,对现在的环境来说这已经是安全区域的极限了。莫磊拿出高倍望远镜,将焦距对准下方700米处二楼的窗户,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视线极佳。

    首先看到的是朱立夫,这已经不是莫磊最后一次见到的那个俄国人的模样了。朱立夫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口,半张脸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敞开的衬衣领下鼓鼓囊囊的一块,显然那里也受了伤裹着纱布。

    朱立夫的身边站在一位膘肥体壮的黑发男子,他的手消失在朱立夫的后背,莫磊凭本能感觉到,一旦失去了那只手的支撑,朱立夫恐怕立即就会倒地不起。但朱立夫还活着,他的双眼直视前方,每隔一两秒就眨一次。

    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同伴,自己还一息尚存,也在告诉同伴,这里面固若金汤,请赶紧离开。

    莫磊将望远镜移向右方,他的呼吸停止了,心脏跳到了喉咙里,心跳声仿佛是在空洞的房间里擂鼓般直震耳膜。拿望远镜的手有些颤抖,树叶上掉下来的雨水打湿了脸庞他也浑然不觉。心里有兴奋,也有深深的内疚与恐惧。

    他看见了蒂娜。蒂娜就站在那里,骄傲地站在窗口,昂着头,先是向左扫视,接着便看向右方再东张希望,一有动静便将视线投了过去。她对环境变化有所响应,这是莫磊愿意看见的。

    当初在养伤的时候所教她的东西,莫磊心底里不希望蒂娜用上,此刻却又恨不得蒂娜能化身为超能力女战士。

    他还看见了自己其实想着蒂娜此刻拥有、却又不太现实的东西,安心下来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在蒂娜眼里看见了除了恐惧之外的东西愤怒。愤怒这种情绪是无法在迷幻中存在的,只有正常的心灵才会有愤怒。

    这就否决了沃克斯在朱立夫及蒂娜身上用药的问题,莫磊兴奋得不能自已。

    一旦换人成功,那么需要朱立夫与蒂娜自行走出大门、走上汽车并且驾车离去,如果沃克斯在两人身上使用了药物,那么恐怕他们俩难以离开。

    他放下望远镜,将脑袋埋在胳膊中,肩膀微微抖动。几十秒之后才抬起头来,控制住高声喊叫的,四肢攀爬在树杆上溜下奎宁树的树干,在半尺高的草丛中将身体再度趴下,军绿色的防水服很好地掩饰了他的形迹。

    细雨骤停,一只燕尾蝶舞动着翅膀在草叶上方飞过,落在一簇淡粉色的花丛中。

    三点三十五分,黑色的福特越野车出现在南区城郊的道路上。道路两旁,村庄里有着精致整齐的小屋,道路两侧花团锦簇,金合欢树下是紫色的牵牛花。被雨水清洗过的碧绿牧场里点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楼,风儿吹过牧场,在阳光下照耀下如诗如画。

    莫磊坐在车里,从口袋中掏出给沃克斯打过的那张预付费卡,拨通了博特罗庄园的电话,在一番转接之后,沃克斯醇和的男中音在话筒中响起。

    “满意了吗?”沃克斯的声音中仍旧听不出半点情绪,就像是在与一个多年的老朋友交谈一般,语气里带着笑意。

    “朱立夫伤得有多重?”

    “失血过多,有些虚弱。”

    沃克斯那边似乎在将杯子放在玻璃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他话里有些嗔怪,“这个小伙子有些暴力倾向,喜欢攻击他身边的人,我很失望,你身边的人都是这么没脑子的吗?”他干咳了一声,“你就不一样了,来无影去无踪的。”

    “你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加纳的报复。”莫磊突然话锋一转。

    “亲爱的,小姑娘在我这里,只能收到尊崇客人的礼待,加纳责怪我又能如何呢?”沃克斯哈哈大笑,“至于这个俄罗斯人,当然要代你受过了,这得怪你,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