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成太子当真没有让士兵进城抢粮?”李奉英听金老说罢,脸上满是诧异之色道“可他明明胜了你啊。”

    “是啊”金老微微一笑道“他原可以让士兵大肆抢掠,但他却偏偏没有。不仅如此,还大开官仓放粮。我对李唐的态度,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转变的。”

    “民以食为天,太子这般为民着想,想必当地不少人要主动追随他吧。”李奉英道。

    “你倒聪明。”金老哈哈笑道“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这道理浅显易懂,可真要付诸实践,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顿了顿又道“乱世群雄并起,归根到底不过两路人。穷人和富人。穷者饱受压迫,终日操劳辛苦却不得温饱,起兵乃是为活。富者享受荣华富贵,但乱世动荡,失鹿者自不能顾,那列侯岂有眼睁睁看着的份?为的乃是一个权字。二者因虽有异,果却相通。”

    “正是,富者起事,不过散尽家财,招兵买马。声势虽大,但大都是些贪享富贵荣华之人。一时纳入麾下,也不过是图财图利。而穷人起事,往往是无牵无挂,但求活命而已。这般凝结的军队,可能战力早些时间微弱渺小,但终有一日能成大事。”李奉英想着李建成的所作所为,心中已微微对此人有些好感。因而又说道“但唐国公李渊属于前者,最终得享天下,却不知为何?”

    “这便是乱世英雄的魅力啊。”金老叹了一声道“若论兵强马壮,窦建德,翟让哪个不比李唐强上百倍。若论攻城略地,李密,杜伏威也都是出了名的悍将。大隋万里江山,落到谁手里也不可能落在他李唐的手里。但偏偏他就这般成了,联突厥,取长安,平李密,灭窦建德,就好像早已写好的故事,只待人将他照本念出一般。”他说到这里微微一怔,道“莫不是莫不是”说而两个莫不是却又停口不言。李奉英见金老停口,却也不好再问,只是静立其侧,等他再次开口。

    过了一小会儿,金老方才喃喃道“原来如此,我还当他是癫疯狂乱,如今看来,当真如此。”虽是这般自言自语,但顿了一顿,却又跳过不提,只是继续说道“再次见他,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许久之后

    “金老先生别来无恙啊。”夜雪将停,墙上一抹黑影闪瞬间而过,那廊下便已多了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衣,拎着两壶酒,取下面罩,不是别人,正是李建成。

    “建成将军?”金老正在看书,虽是早已听到了墙外的动静,但心中只当是寻常毛贼,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听对方开口,这才微微一怔,转过身来,见是李建成,不由得微有惊喜之色道“你们不是正在和窦建德交战吗?怎得有空千里来此?”自从当日一战,李建成饶过全城百姓粮食一事以后,金老便对这支队伍的印象大为改观,因此也曾多方派人打听战势。他知此时李唐正和窦建德的大军作战,因而心中疑惑,问道“莫不是太原出了事?”

    “这倒不是。”李建成见金老并未对自己戒备,脸上也甚是欢喜,因而也不隐藏,笑道“在前线和人打架打输了,回去搬点救兵。”

    “奥?这道有趣?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能打败你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李建成的人?”金老听李建成战败,不由得甚是惊讶,但惊讶之中,又忍不住揶揄他一番道“莫不是你也心高气傲,战场上以气凝剑,结果给人生生打了脸?”

    “前辈就别笑话我了。”他二人虽只有一面之缘,但神交已久,此时相见,便如挚友一般,也不见外。李建成哈哈一笑,将那手中的酒壶抛了一个过来道“军中无好酒,唯有此而。”

    “哈哈,你怎知我已多日未曾喝酒了?”金老卷袖接了,弹指去了壶塞,凑到鼻前闻了一闻,忍不住夸赞了起来道“好香。可真是馋死我了。”原来此时年末春初,家家户户虽有粮食,但仍是食不果腹,城内的酒肆早已歇业,各家也都不愿拿粮食酿酒,因而身在此处,想要喝酒可是当真不能。“好喝!”金老痛饮一口,脸上已微微有了红晕,只听他问道“快给我说说,谁打了你?要不要老夫我为你出气?”

    “老先生酒量也太差了些。”二人又聊了一阵,李建成见他不过喝了几口,脸上已成了红色,不由得笑道“倘若他日我派人送来两车美酒,那老先生岂不是要醉死?”说着在金老旁边坐了道“那窦建德虽有百万人众,但我门现在却也不惧。只是一点,他手下有一名琴师,名姓不知,功夫当真厉害。平时所用,不是刀剑,乃是一方古琴。说来也怪,那琴击弦成剑,最是恐怖,前几日他只身一人,杀了我们近万余名将士。以至于现在众军士谈虎色变,军中士气低落,与窦建德的战事,不得已暂缓。”

    “有这等厉害功夫?”金老微微一怔道“听你说的倒和我这功夫有些相像。”说着点指而出,只听嘭的一声,门前廊柱之上已给那无形剑气击穿了个小孔。

    “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李建成微微摇头道“老先生这一招能射多远?”

    “二十步内可射死一头壮牛。”金老微微有些得意道。

    “那琴师所用招数,百步之外断人躯体如劈草木。”李建成道“此等厉害招式,便是你我,只怕也难以抗衡。”

    “当真了得”金老听李建成这般说,不由得深感诧异,心想自己当真未曾广览天下,以至于这般坐井观天,夜郎自大。“那你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