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迅速消化眼前的变故,将脸色青白的阿沐护在身后:“别怕,它只是一条蟒。”

    颜阙疑跌跌撞撞奔到一行身边,见到如此庞然大物,两条腿不听使唤地软绵起来:“法师,勿用打得过山神么?”

    原本束在小书童手腕的念珠,回到了一行手中,被他缓缓捻转。僧人澄澈眼中映出夜空画面,如火如荼的战斗,却是身形悬殊的两只神物,巨蟒庞大的身躯圈住山谷,只以头颈与青龙交锋。一行语气里听不出胜算,也听不出担忧:“勿用修行不足,恐难以久战。”

    蟒颈甩动,青龙被砸上山棱,山崩石裂,可怜的青龙被石块掩埋。

    “糟了!”颜阙疑心神震荡,捕捉到了神蟒向山谷中人们投来的睥睨,以及算账消恨的危险气息,“它要吃了我们,法师!”

    面对落败的局面,一行却道了句仿佛不相干的话:“山民将它供奉得如此庞大,敬畏之心自然与日俱增。”

    颜阙疑对慢性子的法师很着急:“可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山公从草地上爬起,又扑通跪下,半身伏地,面朝巨蟒游来的方向:“得罪了山神,灭族之祸啊!”

    藏身洞穴的山民一致发出悲鸣,为这场灾劫更增凄风苦雨。

    六郎拍着啜泣的阿沐背脊,做她最后的屏障。不是不畏惧,只是他胸中有道热流,神不该如此傲慢残忍,人也不该如此卑微胆小:“它要是吞了我们,我们就在它肚子里翻腾,让它消化不良。”

    阿沐仿佛受到鼓舞,擦干眼泪,从六郎怀抱里钻出,使命感促使她站起来,虽然艰难,脚步还是迈动了,迎向大蟒:“山神,阿沐愿侍奉山神,求山神息怒,放过族人!”

    六郎追不上:“阿沐,不可以屈服!”

    大蟒吐出危险的信子,嘶嘶声响彻夜空:“平息山神怒火,除非献祭外来之人。”

    听到灾难有化解法门,山公有一瞬的迟疑。阿沐迅速回应:“不关外人的事,一切皆因阿沐打破禁忌,当由阿沐承担。”

    洞穴里传来的声音表明了相反的立场:“献祭外来之人,平息山神怒火。”

    阿沐大声反驳:“原本就该将我献祭,只因我贪念生命,才将六郎卷入。山中有山中的解决办法,怎么可以诬赖山外人?若是贪恋生命,而舍弃道义,与未开化的禽兽何异?”

    洞穴里的声音小下去,山公怀揣愧疚:“年幼小女尚知道义,老朽岂能返为禽兽。”

    蟒眼发着幽冷绿光,是对山中生灵的嘲弄、不屑,今夜无论如何要饱餐一顿,山中人也好,山外人也罢,一个也逃不掉。只不过想要愚弄一下人心,不,兽心,明明身为禽兽,竟然谈起道义,真是可笑。

    不用被献祭,颜阙疑内心有些感动,即便依旧逃不过一劫。脸上一凉,他抬头,一片雪花正落在眼睫上。大雪无端而下,乱了山中时序,这便是触怒山神的因果?其法力如此强大,今夜注定要葬身蟒腹了么?颜阙疑心中哀戚,转头去寻六郎,却不见了踪影。

    “小僧叫令弟取一样东西去了。”一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