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阙疑与吐蕃狐一起转身面向此人,在一人一狐的漠然凝视下,商人怏怏离开了。

    忍痛购下押题卷,颜阙疑掩护吐蕃狐变回人身,与他商议:“封贤弟,题卷你我一同研习吧。”

    狐书生细小眼里闪烁着光芒:“颜兄,题卷里当真会有考题吗?”

    颜阙疑捏着自己干瘪下去的荷包:“如此贵的题卷,总能押中一道吧。”

    二人遂将其珍而重之收起。

    离开西市前,颜阙疑随意一瞥,注意到店肆间的角落,有个木架摊子,上面挂了一排笔,做工古朴,没有太多花哨点缀,丝毫不起眼,因而无人问津。

    摊主衣衫破旧,目光浑浊,既不吆喝,也不揽客,席地坐在货摊后,如一截耗尽生气的朽木,与繁华喧嚣的西市格格不入。

    颜阙疑觉得怪异,牵马与狐书生从笔摊前经过,远远走出一段后,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他折身重返笔摊,从木架上挑拣了一支笔。

    “请问,这支笔怎么卖?”

    摊主语气淡漠:“五钱。”

    颜阙疑付了钱,在摊主冷漠的审视下,感到芒刺在背,袖好笔赶紧快步离开。

    长安多怪人,落荒而逃的颜阙疑没有太放在心上。

    科试的日子渐渐逼近,颜阙疑与狐书生抓紧最后的时间,将题卷所押百题全数做了一遍,这才安心迎来应考日。

    东方未明,街鼓参差,士子们各携脂烛、木炭、餐食,陆续涌入礼部南院,接受兵卫搜身盘问。一切就绪后,士子们分坐庑下单席,取出笔墨,呵开冰冻的砚池,畏寒的已在案下燃起木炭。

    颜阙疑数次调匀呼吸,依然紧张不已,从提篮取出今早六郎反复确认过的用具,布上一方小案。幸而鬼市上一行替他赎回的家传老坑洮砚冬日也不结冰,研墨起来省心省力。

    旁人还在研墨时,颜阙疑已分心悄然打量四周,礼部南院规整开阔,两廊绵长,进士明经各占一廊。考明经科的狐书生在另外一廊,远远隔开寻不见人。与颜阙疑同考进士科的王维也隔着十几个位子,招呼都来不及打。

    一通鼓响,两廊皆寂,今科主考官宰相张说领着一众考官步入南院,分廊巡视,气氛肃穆。

    张相公巡入东廊,视线扫过进士科考生,在颜阙疑身上稍作停顿,便即移开。大概认出与一行法师一起为他解决难事的书生。

    颜阙疑攥紧手心,愧疚地不敢与之对视。倘若张相公知晓他汲汲功名,不惜千钱与人争抢押题卷,赌徒似的押注张相公出的考题,该多么唾弃这样的后生。

    在他思绪纷乱时,第二通鼓响,头场诗赋开考。他忙不迭展开考卷,寻觅考题,竟是——《花发上林苑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