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深灰色的混乱城市的最低点——镭钵街,是一个因为原本建立于这里的军事基地爆炸形成的,直径两千米的近圆形坑洞。

    在最初的恐慌过后,幸存者以及战争中流亡的孤儿,无家可归者像杂草一样迅速的长满了这个,还残留着黑色火焰焚烧后的焦黑色痕迹的废墟。

    横滨身为外国的租界,这里本地居民是最底层,孤儿则是连死亡都轻飘飘的草芥。

    在被半面矮墙挡住视线的这个角落,细川奏和一名连姓名都没有的npc孤儿狭路相逢。

    他原本目光散漫的灰色眼睛专注的盯着对方,那里面什么感情都没有,像是手举枪管的猎人注视在劫难逃的猎物。

    男孩怯懦的退后了一步,并不是因为对方手里攥着的脆弱玻璃片,而是某种更无形的东西带给他本能上的恐惧。他咬牙切齿的抱怨自己的倒霉,已经打算开口求饶了。

    但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

    因为细川奏没敢和他僵持太久,毕竟他只是个开了痛觉屏蔽器的菜鸡罢了,全身上下唯一具有攻击性的也只有血淋淋攥在掌心的玻璃片了。

    纵然对面是个普攻只有一的背景板NPC,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在放狠话后翻车,这也太社死了,他拒绝有这个可能性。

    所以在双方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他来不及捕捉数据构成的npc眼里的恐惧和认输,就毫无章法的扑了上去,带着他手里闪着宏光的透明玻璃。

    游戏的战斗辅助系统自动开启,红色的点投影在男孩的大动脉,肋下,太阳穴等位置,如附骨之疽一般黏在他灰扑扑的衣服和营养不良而有些发黄的皮肤上,并贴心的标上了序号以示主次。

    世界再一次扭曲,npc真实同玩家别无一二的躯体在细川奏眼中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个颜色刺眼的点。以前玩手游打怪的熟悉感回来了,而这些红点就是攻击后能打出致命伤害的地方。

    战斗结束的很快,在玩家只攻不守的不要命打法下,手里拿着武器的他很快就击中了对面这个力气比他稍大的npc身上的红点。

    当npc被扑到在地时,他手里打着补丁的围巾已经可怜的在泥土里滚了几滚。

    沾着玩家血液的玻璃片划破了他的颈动脉,温热的血混和着喷在细川奏带着婴儿肥的圆润脸庞上,他那双因为干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灰色眼睛里还在专注的盯着虚空里的某一点,对生命的流逝无知无觉。

    寒冷和死亡的恐惧让他开始发抖,原本孤注一掷的反扑冲动湮灭在徒然升起的庞大负面情绪里,他在视网膜慢慢出现的黑色色块里静静闭上了眼睛。

    云层阴沉黯淡的压下来,空气里弥散的浓厚血腥气混杂着海风的湿咸气息,融合出的气味带着一种古怪的呕吐感。

    压在对方身上,良久没感到反抗的细川奏没什么实感的站起来,他甩了甩已经完全镶嵌在血肉里的玻璃片,血珠像珍珠一样滚落了满地,很快便化成了蓝色的数据消散了。

    眼前原本清晰的视野有一瞬间的模糊,他脚步晃了晃,脱力般跌坐在地上。和他差不多高的npc就仰躺在他的旁边,还带着余温的手背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小拇指,竟然有种诡异的温暖。

    细川奏打开简陋的个人面板,发现自己的血条已经下降到50%以下了,难怪会影响视野清晰度。不过还好这是个全息游戏,如果真和现实一样,在失去10%的血时,他就直接失血性休克了,而不是还在和别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