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路上风卷着沙尘和雪花往脖子里灌,我拽着妈妈的手浑身抖得厉害:“妈妈!”

    “嗯?”我妈叼着烟低头眯眼看我。

    “我今天晚上能不能不睡在家里?”我腿脚发软。

    “那你想去哪?”她抽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来:“嗯?”

    “我肚子难受得很,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看看?”我根本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

    我不可能去慧慧家,慧慧瘸腿的爷爷没有可能保护住我,还有可能连累慧慧一起被抓走;

    我也不可能留妈妈在家里陪我,她不可能因为我闹脾气就不去上班,即便她不上班在家里陪我,三个暴徒会不会伤害她?那些不是人,而是吃人的野兽和畜生,我没胆拿妈妈的安全去赌;

    我也不能报警,不止因为家里没有电话,也不只因为很难有人相信一个七岁孩子的胡言乱语,更因为我很怀疑我能够带着警察去废弃的防空洞看那个‘屠宰场’么?

    我以前消失好几天再出现的时候是哭喊着让他们快去防空洞的,但没人相信我的话,好心的黄警官甚至专门警告我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许再提,不然我就要惹上大麻烦。

    我自己后来偷偷回去过一次防空洞,已经彻底塌陷了,但那股难闻的腥臭味却依旧在附近徘徊,没有完全散去。

    所谓“拐卖儿童”的团伙自始至终也没有任何线索,那些‘失踪’的儿童就这么人间蒸发,一切的一切都让我鼓不起报警的勇气。

    我能做的只有想办法去医院,然后逃跑,只要妈妈找不到我,我就不用回家,就不会被锁,也不会被抓走……

    “哪里疼?我带你去咱们路口的诊所。”

    “不,妈妈我想去医院,医院就在学校旁边,现在去很近!”我想拽着妈妈去医院,我觉得去医院才有逃跑的机会,诊所只有一间屋子,我跑不了。主要是我对自己七岁的身体缺乏自信,我不觉得自己能够从二十多岁的妈妈身边成功逃走。

    如果今晚我被锁在家里,明天一天妈妈不在家,锁在家里的我被绑走几乎是板上钉钉,这让我不寒而栗。

    “医院贵,诊所也一样,听话!”妈妈不由分说就拽着我胳膊把我往回家拉,慧慧跟在后面小声问我:“余邵荣你不舒服?”

    “没,刚才不舒服,现在舒服了。”我很丧气。

    我最终还是没去诊所,我们家的钱并不多,我不能去花没有意义的钱。

    吃饭的时候我不在焉,满脑子在想的都是如果我打破窗户逃出去,躲过了初一,万一下次那些人杀回来的‘十五’我能不能躲得过。

    我不相信那些人有非要杀死我不可的理由,但是哪怕是有个万一,我都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