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忙不迭的辞谢。他摸了摸胡茬,道:

    “其实告诉张公爷这件事,还有我另外一点私心。当时这件事情,一直闹到驸马爷面前。因为都督也拿不出更多证据,证明张夫人所言虚假,所以驸马爷最终裁定罚了老侯爷二十军棍,允许张夫人抱走孩子。”

    “老侯爷伤好后,心中依旧怀有怨念,与杨都督互有不和。最终请人托了门路到兵部,主动请辞,从云州调回京中。驸马爷也没有挽留。”

    “老侯爷后来因其他罪名下狱,去世,虽然与驸马和都督并无直接关系,但如果公爷心中有所怨恨,并不是不能理解。”

    “有件事须得请公爷知晓,其实杨都督,一直都很关心公爷。他担心老侯爷夫妇不守承诺,几次回京都曾经派人打探公爷过得如何。幸亏老侯爷和夫人并未薄待公爷,杨都督才未曾露面出手。”

    “公爷因为避讳杨都督,从军去了南面的事,杨都督提起,也颇有叹气。认为老侯爷即便有错,也罪不及子才对。”

    张崖神色黯然:

    “我也并非不讲理的人,何况托您的福,终于知道真相。”

    他苦笑着。

    大限将至之日,也算人生的遗憾又少了一个吧。

    匠人犹豫道:

    “其实,公爷何必如此颓唐。杨都督多次说过,如果公爷愿意来西州,他可以教导,庇护公爷前程。如果公爷有意,我可以从中牵线搭桥。”

    如果换了从前身体健康的时候,张崖等于重获一次前途,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但想到自己身体残败,不免万念俱灰。

    可面对因为过去与母亲有过一面之缘,便一直关心挂念自己的匠人,反复念叨自己寿命有限,实在多余。于是终于言不由衷道:

    “毕竟……我从未去过西州,对那里不甚熟悉……而且从南面回来后,也对前途没有那么热衷,觉得在京城平静度日也不错。所以……请容我考虑考虑。如果有机会,定会去西州拜访您和杨大都督。”

    匠人能往来西州与京城办事,自然也是通达之辈。故而对张崖的纠结犹豫没有多作追问。只说但凡有需要相助之处,无不愿尽力而为。

    等张崖从客栈告辞时,心情似乎放松了许多。

    他初进客栈时,打量他喝酒的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

    不过满腹心思都在生母之事身上的张崖,自然没有注意。

    等他迈步出门,被夜风一吹,才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