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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慕紫苏扶着他到外面晒太阳,她坐在绣墩上喂他喝紫苏汤。没多会,顾修缘就来探望他了。

    顾修缘拢着一杯清茶,凝视着肖贤神情枯寂的样子。此时他多想再听他叫一声小顾,多想再让他带着自己做些‘坏事’。

    慕紫苏用手帕轻轻擦拭着肖贤的唇角,轻声道:“大师兄。你说,如果师父永远都好不了了,该怎么办?他可是……长生不死之人啊。万一有一天我死了呢?”

    顾修缘眉间一皱,“胡说!你怎么会——”

    他突然明白过来了,肖贤是长生不死,但慕紫苏不是。即便慕紫苏如今是精金四阶的修士,寿命不过两百岁,前提是寿终正寝。

    慕紫苏攥着手帕,怔怔的瞅着肖贤,终于说出了那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万一,长生十二宫是假的呢?修仙是假的呢?”

    眼泪怔怔的落在唇角上,她颤声道:“你说,他以前都是一个人,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得受多大的苦……以前好歹有神识,只是偶尔犯犯糊涂,可你看看他现在……若我先一步离他而去,九州之内他举目无亲,他可怎么好……”

    顾修缘听着她轻轻的哭声,心痛得不行。

    慕紫苏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我这几天总想,要不给他找个儿子好了,我替师父帮他养大,告诉他一定要对他好。可万一那孩子长大了对他不好怎么办,娶了媳妇不要他了怎么办,不好好照顾他忘了给他吃饭怎么办……”

    顾修缘扶住她哭得微微颤抖的双肩,哽咽道:“紫苏,先生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定会寻到帮先生恢复的方法。你别忘了,长生宫多少弟子都凭借坐忘论化婴,坐忘论是我师叔根据天香君留下的典籍创造出来的,飞升一事,绝非虚谈。”

    这话算是宽了宽慕紫苏的心。

    温暖的阳光里,他安静得像一个沉默千年的谜语。

    顾修缘看着肖贤,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一番话。

    ——“一剑独秀,无上魔尊,九州剑仙,都是世人为我编造的虚名,我从不承认,也不在乎。可曾经拥有如此强大力量之人,却得了这样的病。我会忘记怎么拿剑,会忘记我自己姓甚名谁,我曾护得了天下,唯独守不住她。我只想告诉世人,我拥有的,你们所追求的力量,到最后只不过是个笑话。最终我渴望的,只是一家人的寻常晚饭。”

    说这话时,他望天湛蓝的天际,目光悠远,说话时还是那么慢条斯理的,像在说一个悠长的故事。年少时的逆鳞和疏狂,都掩藏在被岁月洗练后平静温和的笑容里。傍花随柳,钟灵毓秀。

    那个杀伐决断,离世孤逸,浮沉三界,让群雄俯首拜的无上魔尊,以罪剑问天,颠覆九州,闯过多少龙潭虎穴,背过多少血债,算计玩弄了多少英雄豪杰,又救度过多少众生,功过分明,最终还是难逃一纸枯寂,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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