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遥一觉黑甜,意识归笼之时四周似乎仍安静,只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将眼帘扯开道缝,朦胧的天光入目,柔和地提醒她,天已亮起,迷茫中她又闻得间或传来的一两声孩子稚嫩的嗯嗯唔唔声。

    孩子?!哪来的孩子?!

    疑惑一闪而过,宋星遥猛然间清醒,从床上弹起——糟糕,她怎么就睡着了?把小殿下的药都给忘了?

    再看自己,她满头乌丝垂落,舒舒服服地裹着丝被,又是谁替她卸的簪钗环佩,将她抱到床上。记忆有些断片,只停留在昨晚林宴复杂的目光中。不及多想,宋星遥掀开被子趿鞋就往寝间跑,她睡在主寝与正厅中隔出的小暖阁里,离赵睿启的寝间只一墙之隔。

    拨开垂帘,她就瞧见一大一小面对面,赵睿启站在床上,林宴站在床下正给他穿衣裳,两人都没说话。但宋星遥瞧得出来,林宴对这种替人穿衣的活计极不熟稔,手下没分寸,赵睿启扁着唇左扭右扭,不是这里没穿好,就是那里硌着他——总归不舒服,小孩子给憋得难受,又因为是林宴而不敢造次,只能哼哼叽叽表示不满。

    “很快就好。”林宴安慰他,又压着声音道,“别闹,吵着人。”

    赵睿启又扁扁嘴,委屈得不行,起床气都不敢发作。

    不知为何,瞧这一大一小打仗似的模样,宋星遥想笑。在帘下看了片刻,她匆匆上前,一边道:“行了,我来吧。”一边把赵睿启的头发从后衣领内捞出,又道,“小孩子皮娇肉嫩的,头发尾硌到他,不舒服。”

    赵睿启看到她,却是眼睛大亮,如同看到救星,清清脆脆喊了声:“姐姐。”

    宋星遥接手了替赵睿启穿衣梳发的活计,林宴便识趣地走到一旁给她打下手,递个衣裳鞋袜梳子什么的。宋星遥边整理赵睿启边问:“昨个儿夜里怎不叫醒我喂药?”

    “你睡得沉,就没叫。他的药我已经喂过了。”

    “我失职了,多谢你。”宋星遥暗恼自己竟睡得那般沉,再看林宴,他仍穿昨晚那身浅青宽袍,头上的发髻却已解开,换成半绾的松髻,和她一样垂了大半青丝在肩背上,有几分刚睡醒的慵懒。

    “谢什么,是你喂还是我喂不都一样。”林宴见她也是一副才睡醒的模样,长发披爻眉眼柔和,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只道,“时辰尚早,你若是还倦再去躺会,小殿下交给我。”

    宋星遥一件件从他手上接过东西,摇头:“不成,殿下亲自交给我的差使,我偷懒睡了一晚已不应该。”

    林宴并非头天认识她,她认真做一件事的劲头,他是了解的,便没多劝,二人合力将赵睿启穿戴妥当,这才各自整理衣冠,开启殿门唤侍人进来。

    一时间香汤巾帕齐上,待赵睿启洗漱妥当,宋星遥才与林宴又各自净面洗面,不多时,侍人将饭食送来,宋星遥要哄他喂饭,这孩子其他方面都好,不怎么吵闹,唯独吃饭,惯常挑拣偏食,喂一顿饭的功夫能把人磨死,好在林宴杵坐旁边,赵睿启一旦有抗拒的迹象

    ,他一个眼刀子过来,这娃儿就只有乖乖张嘴的份。

    小奶娃虽然讨喜可爱适合宠爱,但也总要有个能镇得住的人。

    从前宋星遥她娘就这么骂她的——在母亲面前整天皮得像猴子,落到她父亲手就规矩得像羊羔。

    宋星遥如今倒有些领悟了,顺顺利利喂罢饭,她朝林宴打趣:“林先生这是要与我做同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