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湿汲汲的雾气,舔舐上了一堵由黑色墓碑石筑起的围墙。

    尖刺铁门旁边,嘴针长达一米的虎纹蚊子,扑闪透明破碎如塑料棚的双翼,撞上迸发电光火的路灯。

    被压弯的路灯呲地一声熄灭。

    那匹蚊子,四条腿踩得这根十里之内,唯一的路灯杆子吱嘎作响。另外的两条腿从腹部下方探出,又从臀部如两根獠牙弯曲上了背部。

    它静止不动,如粗穗的肚子随着呼吸一张一合,那颗没有眼睛、染着人血的大脑袋,正面朝向围墙中心的一座哥特式城堡的琉璃窗户。

    死寂一片。拔地而起的电杆,在风中猛烈拍打勾住的生锈汽车。

    灿烂星空,传来一声撼动九霄的鸣叫,蚊子惊吓掠去。夜雾深处陡然亮起一双巨大金黄的瞳孔。黑暗吞噬了蚊子……

    城堡里,汪迅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白皙的胸膛上。在靠窗的酒红色的床被里,一会曲腿抱紧自己,一会用修长纤细的双腿夹住被子。

    她睡不老实。及腰的墨色长发,很快在她侧躺时,遮住了她精致的下巴,以及朱红的小嘴。

    枣木柜上,白蜡渐渐地热化又凝固,让她的睡姿影子,颤抖得映在挂有水果画的墙上,以及呼呼往里漏风的天花板。

    蜡烛唰地一下灭了。

    室内陷入空前的阴影。然后,她被一双宛如太阳的金黄色光亮,从窗外照得紧了紧眼皮,给睡乱的长发打上了一层光晕。

    寒气从窗外涌进,让散发汽油味和苔藓味的灰色挂毯啪啦作响,用力震颤着床架。

    月下,一双巨大的黄金瞳孔堵上窗户。满院子填满了它那无法看清全部的银色鳞片。

    这头庞然大物的躯体,悄无声息中把这座城堡用尾巴缠绕起来。只有那双比汪迅整个人,还要大几倍的眼睛,趴在窗户上,发出鳞片闪动的气息声,注视靠窗睡着的少女。

    汪迅冻得打了个哆嗦,用手抓住被子,睁开双眼。

    室内黑得看不清东西。潮湿的风,从一扇吱呀作响、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铁框窗户,挤涌进来吹得她的长发乱舞。

    旧世界的滑滑梯、荡秋千、旋转木马,在空荡荡的杂草丛中,也被银光闪烁的风刮得不时发出怪声。

    房间的门开了,泄进来一束端稳的烛光,照亮她从床上坐直后背,身上一件微微露出肩膀的红黑色蕾丝睡衣。

    汪迅耸了耸肩,想用肩膀头子揉揉自己发痒的嘴角。看见一个苍白、有一双摄人魂魄的忧郁眸子的英俊男人,如同卷起一件带烟味的黑金丝袍,哗啦啦吹至靠床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