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长临,落雪时风里都似乎带着冰刀子,冷冽刮得脸生疼,雪花夹杂雨水,翩然进宫墙内,令本就萧肃的皇城又冷上几分。

    这样的日子,又遇上国丧,实在是让人觉得难熬。

    皇城里楼宇最高处,静静跪着一人,身着白衣素裳,纤细如扶柳,是个瘦弱的女子,雪花片片落在她梳的不苟华丽的青丝上,依旧巍然不动,微垂起的长睫已湿,浑身带着数不尽的愁绪。

    在往她身后台阶下看去,立着白压压一片同样穿戴的臣子,皆低头垂泣,大宣皇帝贺世舒飘无的身子,就晃荡在他们上方,看了眼最高处那封盖的严实的棺椁,又看了眼那白压压的一片,摇了摇头,心里知道这死亡之事已经是个事实,在无返还可言。

    他飘荡在那瘦弱女子上头,悠悠的只瞥了一眼,便再无兴致瞧她,他实在嗤之以鼻她的惺惺作态,这正是他的正宫皇后徐故秋,对她,贺世舒是有些怨怪的,虽然她将她这个皇帝的丧葬事宜安排的妥妥当当,但却不得他心,只因她草草了解了贵妃唐氏的丧葬。

    贵妃唐氏,是他此生最宠爱之人,说来她还是自己表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入宫后便得他椒房独宠,一月之前他带她去岭南南下,怎么没想到会死在被刺杀的路上。

    想到唐氏的丧葬,贺世舒便愤愤难平。

    那算什么劳什子丧葬,只是简单入殓,连礼制都未安排,便入了妃陵,想到唐氏明明与自己同时被刺杀而亡,此刻身边却无她身影,只自己孤影飘着,定与这徐氏脱不了干洗,怎如此善妒,不过是平日里多宠溺了些唐氏,张狂得罪过这正宫皇后,竟是连死后都不给她体面,到底是个心性凉薄心狠手辣之人。

    徐故秋低垂的脑袋微微垂下,从眼角处留下一滴清泪,顺着脸颊而下,在这般寒凉的天地里,都带着刺骨,美人垂泪,断人心肠,贺世舒看着却是觉得心烦,他实在无法将面前惺惺作态于平日里刚折不屈的徐故秋划等,他最后再看她一眼,便欲去那棺椁处休息。

    他刚转身,忽而便听见身后一声响,随即又是一声声惊呼“皇后!”

    他随声看去,只见方才还屹立不倒的女人,此刻如同破碎的娃娃一般晕倒再地上,闭眼不起。

    苦肉计?

    他翩然至她身侧,冷眼仔细看了看,似乎是想瞧出此刻女人装晕厥的端倪。

    此刻乌人怏怏蜂拥而上,太医首领立时上前查看,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

    见来人,贺世舒冷笑,看她还装,太医齐佰是出了名的刚正性子,落在他手上,便是他这个皇帝都未必会帮腔,何况她这个皇后。

    只见齐佰他搭了会脉搏,眉头便直皱,拿了个熏片放于徐故秋鼻下许久也未见她转醒,忽然便见他起身,让人将皇后往最近的宫宇送去。

    见齐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贺世舒忽而心咯噔了一下,见人马不停蹄的将人往侧殿送去,他也忙飞升而起跟了上去。

    未央宫

    因为是冬季,门帘上是厚厚的毡子用以遮挡寒风,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锈气,本许久不住人的未央宫此刻人来人往,奴才们皆是忙的脚不沾地,天此刻渐暗,屋内已经点了灯。

    隔着屏风,能瞧见两个人影,正是此刻伏在徐故秋床边的大宫女清雅和太医齐佰。